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非一般右眼 作者:两兜 文案: 顾家有间从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客少,但足够用来维持生计。轮到顾晓野继承店铺时,她的父母却并不希望她接手,她便等那个可以改变他们决定的机会。   某天,机会来了。踏上旅途,她遇到个不爱说话的闷小子。   顾晓野从此走上与“闷葫芦”斗智斗勇的不归路。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晓野,潘臣 ┃ 配角:顾云升,袁梅,壮汉,钱琳琳 ┃ 其它:右眼,阴阳,日月祠 ==================   ☆、第1章   本月虽是适合旅游的好时段,但大清早的没有几家店铺开门营业。即便敞开大门的,透过门窗一瞧,外间的服务人员也是哈欠连天,像是还未睡醒,没什么精神。   身高一米九多,年约三十的方脸汉子,穿着短袖T恤、西裤走在这条古文化街上,与周围飞檐斗拱的建筑风格形成极大反差。几个正整理摊位的小贩将目光盯在他身上,直至他目不斜视地走远。   每隔一段时间,他便来这里一次,对这条街算得上熟悉。毫不犹豫地七拐八绕后,他走到细小分支道路最后。那里有间不起眼的店铺,红墙绿瓦,但不像其他店取名直接,一眼就能看出卖的是什么,也没有将商品摆放在明面,它仅是门上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顾家小店”四个字,看不出是做什么营生的。   他打开门,听到轻微的叮铃一声响,进去后面不改色地转身将门关好。   铺子有三十几平米大小,门窗都关着却是亮如白昼——天花板上吊着正发光的水晶吊灯。可惜的是,其他陈设尽是不甚华丽的老物件,靠墙贴着两深色木质书架,其上零散摆放着几册书,在书架旁不远处有个容易被人看成是木箱子的长柜。   柜台后的人豁地站起身,笑脸相迎:“您来啦。”   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个子刚到汉子胸口,身穿宽松圆领T恤、短裤,黑发刚过耳。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带着独眼眼罩,严实遮盖着她的右眼。   上下打量一番这位从没见过的年轻营业员,他皱下眉头,开口问道:“老顾呢?”   “他出远门了,”她说,“您是来——”   他抬手打断她的话,说:“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算了,我改天再来。再见。”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她一听这话,脑袋里的火腾地蹿老高。她虽然年轻,也没什么工作经验,但作为老顾的独苗传人,这么被人瞧不上眼哪行?她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立刻出声说道:“这位先生,其实店主并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您来本店多次他都不在,折腾那么多回耽误工夫,还不如现在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许我有办法呢?”   汉子以前也遇到过老顾不在的时候,但他向来会在门外看见留条,狗爬似的字明确地写出几天后这人能够回来。今天倒是奇了,这人跑哪去了?   他顿住脚,扭过头来看她,没有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而是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她摇头,这话是真的。旋即,她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晓野,是他女儿,”她抬手指指自己带着眼罩的右眼,“我这眼可没问题。”   汉子回转过来,长长吐出口气,这次的问题很诡异,时间不能托太久,他打算试一试,点头说道:“那好,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店门口见。”   “嗯……那个,请问您贵姓?”在他走到门前时,顾晓野出声问道。这人倒是潇洒,连个名字都不说,以后再见面要怎么称呼?   “我姓黄。”他开门走了出去。   来顾家小店的都是老客,但接手店铺时间不长的顾晓野今日刚遇到这一位,她默念两声,将那人的外貌特征贴上“黄”标签,牢记在心中。   店里再无旁人,顾晓野一屁股坐回椅子,拿起身旁矮桌上的手机,边把两条腿架到身前的木柜上,边捋着耳机线说道:“老爸啊,你可失算喽。”她再次戴上耳机,闭目摇头晃脑起来。   要说古文化街热闹,那肯定是在最适合旅游的时候,而不管街上其他店如何,这间坐落在最隐秘地段的顾家小店平时最多开六次门:清晨时分店主开始营业;中午暂时离开,吃顿午饭填饱肚子后回来;傍晚回家休息;这不一定有没有的两次开门,便在于是否有客人上门。   由于顾家人手太少,至今仅有老顾——顾云升,也就是顾晓野的父亲熟悉工作业务,顾家小店没有设立打电话上门\服务,又因顾云升特别有“个性”,老客户们都无法用电话联系到他,唯有亲自上门相请。   顾云升这人还是个爱折腾的主,三天两头的不在店里待着,不知跑到哪儿去访友。老客户们每次来都在碰运气,接连许多次碰不到面的,恨不得把他捆绑起来拎回家里。他脸皮厚,面对衣食父母们的不满,他嘿嘿一笑:“哥们儿请我去喝酒,咱得给人家面子啊。您几位消消气,我给打个九点九九折怎么样?”   当太阳西沉,天色渐暗,顾晓野仅拿着手机出来,锁好门,看下时间,她发了条短信,然后步行回家。   她家小区与古文化街之间相隔一条宽马路。此时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期,车辆堵得厉害,所有汽车停着,有的车主打开车窗,嘴里叼根香烟,拍着方向盘探出头往前张望。自行车和行人插缝隙而行,尽管速度不怎么快。   在有些车主们的注目礼下,顾晓野气定神闲地穿过马路。   咔嗒,砰。   厨房中滋滋啦啦响着,长相和顾晓野有三分相似的中年女人听到外间传来的开关门声音,手上翻炒动作不停,高声说道:“回来啦,饭这就好,你先去洗个手。”   “哦。”顾晓野换着鞋子应道。   顾云升这次出远门,没跟她们娘俩交代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说时间短不了,家里唯一经济来源的店铺临时交到顾晓野手里,让她照看,到今天为止已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这样的生活她们早就习惯了。   顾晓野来到厨房,两手背在身后,双眼盯看袁梅的脸观察她的反应,开口说:“妈,我明天要出门一趟。”   “去干什么啊,你不是要帮你爸看店吗?”   “都一个月了,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刚跟琳琳商量好,明天跟她一块儿出去玩,爬爬山什么的。”   “爬山?”   “嗯,真的。”   袁梅将火关掉,顾晓野马上从橱柜里拿出个盘子,殷勤地递到她面前。   袁梅抬眼看她,觉得这很有问题,接过盘子,问出两个字来:“真的?”   顾晓野猛点头:“不信您问呀!真真的,这事儿我骗您干嘛?”   灶火虽然熄了,但锅中仍然噼啪作响。   “吃完饭再说吧。”袁梅盛好菜,端起两盘炒得色香味俱全的素菜往餐桌走。   顾晓野心里发急却也没其他办法,咬下嘴唇,跟在老妈后面送另外两盘肉菜。   一顿狼吞虎咽,顾晓野放下手中的筷子,擦过嘴,双手撑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对面细嚼慢咽的袁梅,见她看过来就嘿嘿傻笑两声。   袁梅暗自发笑,面上毫无表情。   待吃饱喝足,袁梅放手将整理工作交给突然莫名其妙变得勤快的顾晓野,自己坐到电视机前将频道调至综艺节目,悠闲地看起来。她完全不着急。   “妈,都泡上了。”顾晓野架着随意抹两下后仍然湿嗒嗒的双手,坐到母亲身旁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干得还行吧,以后继续努力。”袁梅调整下身后的靠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主动伸手想给老妈捏腿,一句“去擦干了。”顾晓野又跑去再抹第二遍。回来,她笑呵呵地说:“妈,您看我明天出去玩的事……我可是都跟琳琳定好了,咱得守信用啊。”   “再使大点劲儿,”袁梅拍拍自己的腿,干一天家务,现在还真挺累的,且难得有人伺候,当然要享受个舒坦,“下边。”   “出去一天就回来?”   “那不一定……如果好玩当然要多待几天。”   “就你们两个?”   “嗯。”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别啊!”顾晓野猛地收回手,急忙阻止对方的“可怕”想法。这要是答应让她去,那不就穿帮了?“这大老远的跋山涉水,您就别跟着我们瞎折腾了。改天天气好,我跟您逛街去。”   袁梅瞧她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嗯,听您的。”顾晓野苦笑着答应。   “行吧,”袁梅似是勉为其难同意,“等你们到地方了给我打个电话。还有,去正规店吃饭买东西,别随便找个路边摊子凑合,万一在外面吃到什么脏东西,你们那不是去玩,是花钱找罪受。”   “对对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顾晓野咧嘴笑着拍马屁。      ☆、第2章   昨天来过的高个壮汉今天如期赴约,他站在顾家小店门口,不耐烦地等着姗姗来迟的顾晓野。   他看眼手表,十点过一分,他皱起眉。   “黄先生,早上好啊。”远远望见这站着个巨人,顾晓野赶忙笑着小跑过来打招呼。她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另加斜挎单肩包,手里攥着手机就来了。与顾云升外出时的打扮差不到哪去。   壮汉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抬腿往古文化街出口走。   顾晓野跟上去,问:“黄先生,怎么昨天不定好在街外马路口见面?”顾家小店偏僻,一来一回怎么也有个半小时,地点定在外面不是更好?   “……外面太乱。”他如果实话实说告诉她,她爸曾跟他定好在街口见,结果以马路上人太多没找见他为由,放了他的鸽子,这样的话在人家女儿面前不好讲出口。更担心的是,他怕顾晓野以后也养成“没找到黄大个儿”的毛病。   “哦……”顾晓野挠了挠头,正当她打算问明此去目的地还有做什么工作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钱琳琳来电。   “喂?”   “喂,我说顾小爷,您老是想要干嘛?”钱琳琳的语气很冲,“您好歹得跟我解释一下吧?我这大早上的才刚看见您老发来的指示,紧接着阿姨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是替你圆过去了,但您怎么也要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撒谎可不是我作风。”   此时,钱琳琳还未平复起床气,不宜触其霉头。顾晓野嘿嘿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我昨天给你发的短信,你怎么才刚看见?你得积极响应组织号召啊,万一晚上那么一小会儿,你的好革命同志可就暴露了!”   “我管你死活!说吧,你要干什么去?”   顾晓野瞟一眼身边的壮汉,回答:“我就出去散散心。”   “我还不了解你?你跟谁一块儿去?到底去哪?”   为防止这趟外出被扼杀在摇篮里,顾晓野眼珠一转,说:“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我新交了个男朋友——”   “得了吧你,骗鬼呢?”钱琳琳打断她的话,在电话另一端大吼,“有本事你现在让你那个男朋友跟我说话!”   顾晓野谄笑着将手机递到身旁的壮汉面前,捂住手机底部的小洞,压低声音请求道:“拜托。”   壮汉没接手机。   “我这要是去不成——我爸可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顾晓野微笑着说出似是威胁般的话。   “……给我。”壮汉无奈妥协,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你好。”瓮声瓮气的,带着一丝不耐烦。   手机那头没吭声,他看一眼屏幕,通话并没有中断。这时,钱琳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   顾晓野一把抢回手机,生怕壮汉露出什么马脚,赶忙对钱琳琳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你为什么不跟阿姨直说?”刚问出口,钱琳琳便自己解释起来,“我听他声音……他应该岁数不小了,你不会找了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吧?”   钱琳琳的声音已是尽量压低,但还是被壮汉听得清清楚楚,他睨视顾晓野,没出声,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顾晓野冲着他干笑,满脸歉意地点头哈腰给他赔礼道歉,对手机那端的钱琳琳说:“人家挺年轻的好嘛。我这不就是想跟他出去见见世面嘛。你如果不放心,我每天给你汇报进度行不?”   她只能想办法尽量安抚住钱琳琳。每天发个消息倒也没什么,再者说,钱琳琳能有耐心坚持几天?   “这个……”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挂了,车来了。”没等钱琳琳想明白,顾晓野先下手为强挂断电话。   她再次向身边冷着脸的壮汉道谢后,两人走不多时终于坐上开往目的地的车。   他们此行的目标地点是荆山谜窟风景区(注1),国家四A级旅游景区,距离古文化街不算很远,车开上高速,中午时便能到达。但顾晓野还真没去过,往常和家人一同旅游,都是顾云升安排时间地点,一家三口自驾前往,顶多捎带上住在离她家不远处的钱琳琳。   荆山谜窟是个很古怪的地方。它依山傍水,却藏于地下,非是天然形成的溶洞,而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石窟群。至今已被人发现的石窟,共有四十九座,然而数量如此庞大的石窟群却并未被记载在史书上。   “我们就是去这?”顾晓野翻看着手中的旅游宣传册,其上印刷着青山碧水、造型秀美的亭子、江畔栈道,以及被灯光照射得五光十色的石窟等等,可以说是一处不错的旅游地点。   “嗯。”壮汉专心开车,仅应了一声。   顾晓野没再多问。她合上宣传册,抬手摸了摸遮住右眼的黑色眼罩。   双手放于身体两侧,悄悄握紧拳头,她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壮汉抬眼瞄了下内后视镜,见顾晓野坐在后排十分平静地欣赏车外风景,他微微点了下头。顾家人虽说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这份心态是真难得,至于她是否真的得老顾真传,其实不太重要,昨天他答应后就找好了外援。   不知不觉中时至中午,太阳跃至人们头顶正上方。   走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大路上,顾晓野看看前方壮汉脚下的那一小团黑影,快速摇着手掌为自己扇来点儿聊胜于无的小风。他要是长到三米,估计她这会儿便能得个阴凉了。   前方有座小院儿,薄木板交叉戳进地里围着,篱笆中央建了道门,像是被切去两侧小门的矮牌楼,门上两端挂着红灯笼,走过门是白墙、青黑瓦的平房。大门敞开,柜台后坐着位服务员,正在边看着手机边嗑瓜子,他脚下是一地挺尸的瓜子皮。   距离柜台最近的原色木质方桌旁,有位寸头年轻男子坐在长条凳上低头玩着手机游戏。他身穿的黑色短袖的袖口在头顶风扇的吹动下抖动着。   壮汉走进屋,先是招呼一句:“老二,上菜。”然后坐到男子对面,“这人我就交给你了。”   顾晓野脸上的笑容一僵,从旁边搬把凳子过来落坐,满面疑惑地看向壮汉,等他的解释。   服务员抬头瞧过来,扔掉瓜子皮的手在裤子上抓两把,脸上立刻浮出笑容:“来啦。”他站起身,将手机放到柜台上,又是拍拍双手,见面前出现个新面孔,他先是打个招呼:“这位美女好。”看向壮汉,“还是老几样?”   “照常。”壮汉抬下手说道。   顾晓野等不及,直接问出口:“黄先生,这怎么回事?”   旁边男子的手指点击、滑动不停,玩的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音乐类游戏——音律大师,可音乐既没有外放,他也没有戴上耳机,仅看着一个个闪现出来的彩色方块干玩,愣是没错过一个,而且全部“perfect”。“她是谁?”低沉的烟嗓,有种金属质感。   昨天说让他来带个新人,他忙着团战忘了问身份。   顾晓野扭头看他,古铜肤色,睫毛好像比她的还要长出一点,手指修长,像是弹钢琴的手,但左手中指的指间关节略微鼓起,有些影响美感。   “老顾女儿,”壮汉说,“叫顾……晓野。”   “你好。”顾晓野朝男子伸出右手,但是那人连头都没抬。   不等壮汉打个圆场,顾晓野回过头来,伸出右手大拇指,指指那男子:“他谁?”   “潘臣——”壮汉脸上的表情不大舒展了。   “他是干嘛的?”   “嗯……”壮汉正思索如何回答,这时,服务员端着菜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小心烫,干煸豆角,辣子鸡丁。”冒着腾腾热气、香气扑鼻的两盘菜被端上桌。   顾晓野咽下口水,暂时把较劲这回事扔到一旁,见壮汉从桌上方形筷子筒中取出三双筷子,一双放到潘臣面前,一双递到她眼前。她接过来,就听他说:“不用客气,吃吧。”   这两人撕下包装动起筷子,潘臣仍玩着游戏,过了一会儿,又是上来几道装满盘子的硬菜,随后三碗米饭。潘臣这才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这顿饭吃得颇为压抑。以往壮汉与潘臣、顾云升吃饭,那小子深得“食不言”的精髓,他和老顾都是边吃边聊。但现在,他对面的俩年轻人猛吃,互相当对方不存在,可他又懒得说些什么来调节氛围。闷头吃个饱后,他声称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忙便提前离开,而顾晓野接下来要做什么,则需要听潘臣的指引。   望着临时“男朋友”逐渐远去的背影,顾晓野缓缓吐出口气。   注1:荆山为虚构。荆山谜窟以花山谜窟为原型。      ☆、第3章   顾晓野磨磨蹭蹭跟在潘臣身后,背部的衣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的背。她有点后悔没在刚才吃饭的小店里买把扇子,虽说不一定有;更后悔的是,她之前跟袁梅说过的话一语成谶,倒真的来爬山了。她前面那人依然保持着刚上山时的节奏,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但后脖颈处也有细密汗珠,他的衣服也是浸湿一片。   “荆山谜窟风景区”这个名称以荆山迷窟命名,只因它是周围最有特点的,而不是仅有这一个可供游览之处。顾晓野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地,也并不是什么满是疑团的石窟群,那堆石窟在地下,他们此时是在往山上走。   荆山陡峭,拔地而起,相比于其他高山,它太过纤细,像是孙悟空把金箍棒变大后垂直插进地里,然后,这猴子将自己的武器给忘了,以至于这根棍子熬着、等着,长了绿毛,后来还繁衍出生命来——山脚下居住着一大群猴子。   顾晓野脚下的这条石梯路蜿蜒而上,一侧从山体生出来,另一侧有不知何时制作出的木质栏杆,歪歪扭扭,看上去不怎么管用。她离那栏杆远远的,蹭山而行。   “喂,还有多远啊?”吃过午饭没休息多久便来爬山,顾晓野是又累又热又乏,实在是受不住了,她想休息会儿。她停住脚步,顾不得脏侧身靠山壁站着,歪头看潘臣挺直的脊背。   两人之间相隔五阶,潘臣此时高过顾晓野半个多身子,他转回身,垂眸看她:“快到了。”   “屁!刚才你就说快到了,”她直起腰来,指向一排排延伸至最后黑成一团的石梯路,“这都多长时间了?我连半块砖头的影子都没看见。”她本就不满被壮汉留下,跟着这个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的人,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心烦得很,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潘臣皱起眉。夏季白天长,按照他原本的速度,完全可以仅花费两个小时到达荆山上的日月祠,半个小时解决问题,再用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下山在天黑前回家。看来今天是没可能这么轻松了。“累了?”   “你说对了。”顾晓野抖起胸前的领口散热,尽量好声好气地问:“那个……你的水能不能给我喝点?”她自己带上山的水早已喝完,没多久便全随汗液排出体外,这会儿渴得厉害。   潘臣把矿泉水递给她,提醒道:“天快黑了。”这山里可不平静,而且那时候的蚊虫更加活跃。   那瓶子是没开过的,她右手随便从衣服上擦两下抹去汗水,痛快扭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三分之一瓶水下肚。她拧好盖子又交回到潘臣手里,再不废话:“谢了。走吧。”   她可不想在山里喂蚊子。由于穿着短裤,两条腿被蚊子们光顾多次,痒得很,也不好看。   尽管顾晓野咬牙坚持着紧跟在他身后再没抱怨过,但时间还是超出了潘臣的预估,当他们到达日月祠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这怎么了?”见潘臣仔细打量四周,顾晓野奇怪问道。   日月祠内仅有一座小型方祭台,上面摆放一香炉,四周墙壁绘有人物画,那形象也就比火柴人强些,因为有几个显眼的胖子。祠内没什么灰尘,应是时常有人来打扫的。   潘臣走到祭台前,左手五指张开放到上面,闭上双眼,“老顾没跟你讲过?”   “我说,你这么称呼我爸有点不懂规矩吧?”   “……按辈份算我和他平辈。”潘臣睁开眼,加上一句:“你应该叫我叔。”   “呸!”顾晓野说:“我们家和你家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师承关系,怎么算的辈份?顶多跟你客气客气叫你声哥。”   “也行。”   顾晓野压住火气,凑过去微笑说道:“潘哥,你给我讲讲呗。”   有很多事,顾云升都没对她讲过。   潘臣扭头看向她,说:“他是不想你知道吧?”他和顾云升合作过多次,还算是有点了解,那人随性得过分,可在某些事情上,他绝不马虎。   顾晓野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后她敛了笑,说:“可是我想知道啊。”她又加上一句:“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潘臣怔愣,一时间没说出话来。确实是与他无关。   顾晓野拍拍祭台:“说说吧,好歹我也算是个帮手。”   潘臣回过神来,说:“顾家辨阴阳,用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周围,再感受一下这座祭台。”人家家里的事用不着他管,既然她想学,指点几句也不会怎么样,而且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事情似乎不同寻常,多个帮手也是好的。   闻言,顾晓野摘下眼罩露出右眼。她的右眼呈深蓝色,如放晴时天边的颜色。此时再朝壁画看去,哪里还有什么胖瘦不一的火柴人,分明是副动态阴阳图。   怎么还是初级?潘臣皱眉,看她戴眼罩就知道她的本事差顾云升很远,但没想到还是高看她了。   顾家人的双眼可见阴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力逐渐衰弱,至顾晓野的太太爷爷那辈,就只剩一只眼还有那种特殊能力,男为左眼,女为右眼。能力的大小需要引导,眼睛的颜色越深分辨阴阳越是清晰准确。顾云升的眼睛已臻最高境界,漆黑如墨,收放自如,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他不用戴什么眼罩。而初级眼太过引人注目,也容易混淆正常景象,通常会被遮蔽起来。   顾晓野沉浸在眼前的画面中,没注意到潘臣的反应,她看着那些缓缓流淌着的阴阳二气,问:“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我看不到。”   “……”   潘家人镇邪除恶,能力在四肢,也因时间原因力量逐年消减,传到潘臣这一代,仅剩左手或右手还留有异能,潘臣的是左手。   “你看见什么了?”   “一直在流动的阴阳二气,从左到右。”   “循环吗?”   “从这,”顾晓野指向门口壁画开始处,又指向正对着祭台后方的壁画,“到这里就没了。”   潘臣走过去,左手摸上壁画。   在顾晓野震惊的目光中,潘臣左手按压处的阴阳搅成一团,中断处现出来一团灰影,“那是什么?”   潘臣没有回答,手上用力:“破。”   灰影应声而散。   收回手,潘臣这才为顾晓野解释道:“那是暗兽产生的业气。”   “……暗兽和业气都是什么?”顾晓野对于这俩新词完全陌生。   潘臣叹口气,耐心说道:“你们顾家,我潘家,还有黄、苍、陆这三家,都是为了镇压暗兽才拥有的能力。”   顾晓野一言不发耐心听着。   “盘古开天地之前世界一片混沌,就是因为暗兽的存在。盘古诞生后苦于被暗兽压制,造出五大神器用来镇压它,从这以后他才完成开天辟地。暗兽以阴阳二气为食,它吞吐出的业气也可以吞噬阴阳。”   “所以我们五家就是来消灭业气,以防阴阳混乱的?”顾晓野问。   “可以这么理解,”说着,潘臣从祭台后拿出三柱香,点燃后插入香炉,“据说当我们的能力彻底消散的时候,就是暗兽消失的时候。”   “不对啊。”顾晓野想了想,疑惑问道:“暗兽都被镇压了,外面哪来的业气?”   袅袅银烟缓慢上升,没有任何气味,祠内无风烟却扩散开来,飘向互相缠绕束缚着的阴阳二气。慢慢的,阴阳二气舒展开来,流动着首尾相接,形成循环。   “暗兽好镇压,但是业气无孔不入,每隔一段时间会跑出来点……”潘臣看向壁画,“现在怎么样了?”   “循环了。”   “走吧。”   “诶,”潘臣说完转身就走,顾晓野连忙跟上,边戴上眼罩边问道,“我记得你刚才摸那个台子了,那个是不是你说的什么五大神器之一?”   “不是,那就是个普通祭台,只不过可以用来提升与阴阳的沟通能力。”   想想也对,能被叫做“神器”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没人严格看管的日月祠里?顾晓野又问:“那个香是什么?”   “复宁香,有引导阴阳的作用。”   “哦……那我们现在去哪?”   “前面有个休息室。”潘臣并未往山下走,天黑,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在日月祠附近,黄家专门建了木屋,就是为此时这种天黑前无法离开的情况准备的。   休息室?一间还是两间?   顾晓野扭头望向来时的路。原本充满盎然生机的植物此时带上骇人的面具,张牙舞爪,似想将附近所有能喘气的吞吃入腹,石梯路看不清,只隐约有个轮廓,一格一格,像山体的牙齿。微风吹来,哗哗声响起,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蝉鸣,树枝摇晃,像要活了似的。她猛地转回头,紧走两步靠潘臣近些。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在外单独跟不怎么熟悉的人在一起,只想想就有点紧张害怕,何况那人体格强过她不少。她偷瞄他两眼,抓着单肩包和手机的双手紧了紧,心想:我一米七的个头就算扔这了,你也别想占我便宜。小爷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几分钟后,休息室出现在他们面前,一间木屋,占地面积不大。   潘臣大步走了进去,顾晓野硬着头皮随后而入。      ☆、第4章   “呲啦……”潘臣撕开桶装方便面外层透明膜,纸盖子掀开三分之二,取出叉子、调料包,开始泡面。   顾晓野也不客气,从木柜里拿出另外一盒打开来。   荆山上没有通电,照明的灯以电池为能源,不怎么亮,散发着昏黄的光。休息室内仅有一张单人床,被褥等齐全,最重要的是有食物,如方便面、火腿肠、罐头等不易腐坏变质的,还有几大桶水。   潘臣撒好调料,将刚烧热的水倒入。   “嘿嘿,”顾晓野笑着将自己那桶推到他眼前,“谢啦。”   潘臣眼都没抬,顺手给她满上。   “日月祠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了?”顾晓野问道,她对这方面真的是没有任何经验。   “还没完,”潘臣左手用叉子将盖子别上,坐到床上,“这次的情况不太对。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去。这事儿你就别参合了。”   她来这里就是想插一脚的。用手压住纸盖子,她说:“你说你看不见阴阳,那你怎么解决?有我在应该更方便吧?”   “等你爸过来,我再跟他商量。”   顾晓野还真没有那个自信说自己比顾云升厉害,“他可没说什么时候能忙完。这事儿你就不着急?万一出了什么大问题怎么办?”   “这你放心,还等得及,他总不至于两个月之内都回不来。”   顾晓野一时语塞,她爸如果真的超过两个月不回家,那就该报警了。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她转而问道:“你看不见阴阳也能消除业气?”   “我左手有感知,但不如你们顾家能够看见来得准确。”   “带我过来见你的那个黄先生就是你之前说的黄家人?”顾晓野对壮汉的身份感到好奇,他如果是黄家的,那么应该也有祛除业气的本事,可又为什么让她和潘臣来解决呢?而且还是有偿的。   潘臣的回答相当简单干脆:“是。”   对于两人之间挤牙膏般的谈话方式,顾晓野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跟他聊下去,跟审问人犯似的很没有什么意思,索性不再询问,还是先吃东西填饱肚子要紧。几分钟后,她松开手看眼泡面,面条还有些发硬,用叉子翻搅一阵,她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根包装完好的火腿肠。   往四周扫视两眼并没有找见剪刀,没关系,她有办法。她握住火腿肠两端,这么用力一拧,火腿肠被绞成两段,再拧上几圈,使劲一拽,开了。   她再看眼泡面,面条不仅软了,还胖了一圈,“能吃了。”   “嗯。”潘臣过来端走属于他的那份,坐回床上开吃。   屋内仅有“吸溜吸溜”的吃面声,半晌后,勉强吃个饱的顾晓野坐到床上的另一边,双眼直勾勾盯着早已吃完,正在玩着手机游戏的潘臣。   还是那个节奏大师,不过这次他戴上了耳机,整个人靠墙半躺着,手指飞速点击,一只脚在打着节拍。   趁他不注意,顾晓野偷偷给他拍了张侧脸照片。然后,她继续盯着他看,同时打着腹稿。   潘臣被盯得浑身发毛,哪怕再迟钝的人,长时间一直像被猎物似的瞧着都会感到不舒服,更何况尽管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但他还没有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   “看我干什么?”他停下手中的游戏,皱眉问道。   “看你长得帅嘛。”顾晓野笑着说。   潘臣将手机扔到一旁,坐直身体,“你想说什么?”   顾晓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眨着眼睛柔声细语地问:“潘哥,今天晚上咱怎么睡?”   “……你是想让我睡外面?”   “当然不是啦,要睡外面也应该我去嘛,您辈份高,尊老爱幼人人有责嘛。”   顾晓野突然捏着嗓子小腔小调的,潘臣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咽下口水,他暗道刚才吃下肚的方面好像太油腻了,下次应该少放点调料。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儿。”他将手机揣进口袋,拿着耳机从床上站起身,走向立在门口旁边的木柜,说:“你睡床。”   一下被人说出小心思,顾晓野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说:“你挺绅士啊。”   “本来也没想跟你抢。”潘臣不禁笑了一下,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大卷被褥。笑容瞬间消失。   摘下背包扔到床上,霸占整张单人床后,顾晓野靠墙而坐,右臂搭在支起的右腿上。这做派像个小流氓。“喂,我说潘哥,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嗯。”   “应该多笑笑。”   “嗯。”   见他将被褥直接铺到地上,离床远远的,她问:“你就睡地上了?”   “嗯。”潘臣继续敷衍。   这家伙,简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顾晓野放弃跟他沟通,看一圈屋子,洗漱是不用想了。她躺倒在床上,歪头看那人背对她侧身躺下。听着从屋外传来的有规律的蝉鸣,她闭上了双眼。不多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平稳悠长。   翌日清晨。   顾晓野与潘臣下了山,在之前待过的小店里联系上壮汉。   在潘臣打电话时,顾晓野的手机也响了,袁梅打来的。   “喂,妈。”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   “我爬山了,山里没信号。”   “今天能回来吗?”   顾晓野敲敲桌面,扭头看向在柜台处用座机打电话的潘臣,回答:“只玩一天怎么够啊。”   “那你给我来个具体时间。”   “再过几天我就回去。”顾晓野转移话题问道:“我爸回家了吗?”   “还在外面野呢,连个电话都不打。你可别跟他学啊,别老让我操心。”   “诶,没问题,我多乖啊。”   “宝啊,你就脸皮厚这点跟你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就这样吧,挂了啊。”   “拜拜。”顾晓野长长吐出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时潘臣也放下了座机话筒,走过来对她说:“老黄临时脱不开身,我先送你到风景区外,你自己能回家吧?”   “你接下来干什么去?”本来还指望着临时“男朋友”能帮一把,结果人家根本就过不来,顾晓野的希望又落空了。   “做该做的。”   听到这话顾晓野恨不得一脚踢上去。这家伙说话能把人堵死,想从他这得到机会不太容易。   “潘哥,我身上没带钱。”顾晓野愁眉苦脸说道。实际上她带钱包了,打车回去完全不是问题。   潘臣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招,他说:“你不是有手机么,给你朋友或者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这不行啊。”   “怎么不行?”   顾晓野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她说:“我之前告诉他们说是跟男朋友出来玩的,要过几天才能回去,现在让他们过来接我不是打我脸嘛。”   潘臣可不认为她被打脸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走吧。”他没接话,转身朝风景区门口方向走去。   顾晓野抬起拳头,对着他的背影狠狠捶了一下,随即快步追上。   荆山山脚下住着一群猴子,不怎么怕人,有的甚至会特意讨好游客讨点零食吃。潘臣不顾周围猴子们的注视,径直朝风景区外走。   眼瞅着门口越来越近,顾晓野望见一辆辆汽车停驻到风景区外,前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她走到潘臣身侧,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钱琳琳来电。   “顾晓野,说好的每天汇报呢?”钱琳琳不说废话,直奔主题。   “昨天在山上,没信号啊。”   “你现在有信号了吧,说说情况,你现在在哪了?”   “刚下山,”顾晓野看见一只猴子手里抓着游客给的香蕉从他们面前跑过,“正喂猴呐。”   “你男朋友呢?”   “嘿嘿……旁边呢。”顾晓野抬眼看旁边的人笑起来。   潘臣瞄她一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昨天仔细想了想,你这样跟他出去我还是不太放心,你把他照片给我发过来。万一出什么事我好报警。”   顾晓野笑着痛快答应:“没问题。”   在潘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飞速点下发送键。一张侧颜照片出现在手机聊天窗口里。   这会儿阳光还不炽烈,手机反光不严重,潘臣看得清清楚楚。“你偷拍我?”   这句话十分清晰地传进了钱琳琳的耳朵里,她问道:“晓野,你男朋友的声音怎么变了?”      ☆、第5章   “哦,他昨天嗓子不舒服。”顾晓野说。   “我怎么听着像换了个人?”   顾晓野说:“没有啊,我哪有那么快就换男朋友的本事,能抓着一个就不错了。你懂的。”   “也是,也许是我听错了。我看他长得还行啊。昨天没跟他说上什么话,你把手机给他,我得嘱咐他几句。”   她看向潘臣,而他也正瞧着她。   三秒后。“喂,晓野,说话啊。”   “听见啦,”顾晓野回过神来,不用问她也知道那小子绝对不会帮忙,于是她叫喊道,“天呐,有只红脸的猴子把他拖走了!别跑!琳琳,我先挂了啊,救命要紧。”   恰巧从旁边路过的游客只听到前半句,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被猴子抓走的倒霉鬼,他用异样的眼光瞅瞅顾晓野,再瞅瞅满脸僵硬的潘臣,叹息一声,像躲瘟疫般快步走开了。   潘臣立时加大步伐。   “你生气啦?”顾晓野追上去,“不好意思啊,等我回去就让她把你照片删掉。”她笑着,看上去好像还挺高兴的。   潘臣没搭理她。   “潘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一会儿去干什么?”   潘臣没说话,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眼看着他要坐车离开,顾晓野立即抓住车门,“你先别走啊,我还没跟你说完呢。”   “松手。”   “那我跟你一起去。”   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的眼神开始变得怪异,充满探究又有种意味深长,似是看穿了什么。   “不行。”潘臣说。   顾晓野偷瞄一眼看热闹的司机,带着哭腔威胁:“姓潘的,你没良心!我告诉我爸去,让他收拾你!”   她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碰瓷。   潘臣一脸的莫名其妙,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听旁边胖得很有质感的中年司机师傅说:“小伙子,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别辜负了。”   “我跟她——”   “没关系”三个字还没能说出口,便被顾晓野堵了回去,她说:“潘臣,如果你不让我跟着去,我回头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潘臣微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反驳。   司机一脸同情地看着顾晓野,心想:这小姑娘不容易啊,不仅是个眼睛有问题的还要被人狠心抛弃。眼前这出“怀孕姑娘被负心汉抛弃”的感情大戏,顿时令他从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正义之气,他化身“正义的伙伴”,出声说道:“小姑娘你上车,我带你去,不收你车钱。”   顾晓野喜上眉梢,突然猛地用力把潘臣撞进去,顺势坐上后排。车门刚关闭,司机便发动了车,潘臣连解释和下车的时间都没有。   他脸色铁青,往旁边挪挪坐直身体,一言不发。   “谢谢您啦。”顾晓野没忘记向热心的司机师傅道谢,态度真诚。   “不用谢。”司机师傅面带微笑,脸上尽是成功助人为乐后的成就感,他通过后视镜瞥一眼潘臣,正色说道:“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可得好好沟通下了。”   “您说的对。”顾晓野笑呵呵点头。   潘臣已是懒得解释了。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易阳湖,位于荆山的东南方向,也是一处有名的旅游胜地,拥有“国家森林公园”的赞誉。易阳湖面积极大,其中漂浮着九座小岛,若俯瞰,像是原本完整的一块被人用拳头打散,零零落落漂在湖面上;若平视,葱葱郁郁,好一幅湖上仙林的水墨画。   车停到路边,见顾晓野两人越走越远,司机师傅叹口气,又摇摇头,开车离开了。   虽然周围风景极美,但潘臣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他面无表情地走着,行进速度很快。   顾晓野小跑着紧跟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笑。尽管手段不太光明磊落,可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加有效的办法。   “潘哥,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潘臣没有回答。对他来说,顾晓野像条甩不掉的尾巴,搭理她肯定是没完没了,就如同犬类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子,越在意她的存在,就越被她拽着跑。不答话,是他认为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两人登上一条船,刚才的打车费是潘臣出的,现在还是他花的钱,也算是默认让顾晓野跟着。没过多久他们来到湖上的望心岛。   望心岛上也有座日月祠。   “来啦。”壮汉坐在日月祠内,见顾晓野二人走来,他挥挥手打招呼。   “黄先生好。”顾晓野微笑着招手。   “嗯。”壮汉点下头,对潘臣说:“小潘,这里也出现问题了。刚才在电话里讲不清,我再跟你说说。”   壮汉站起身,指向祭台上的香炉:“复宁香燃不起来。我检查过,香没有任何问题,在外面可以点燃,进了日月祠却不行。”   查看阴阳是否出现问题的一个方式,便是看燃烧的复宁香飘出的银烟,当烟飘动的方向没有规则时,那么阴阳的平衡就是乱的。现在复宁香无法点燃,显然是出现了更加难以解决的麻烦。   这座日月祠与荆山上的一模一样,壁画、祭台、香炉,不多不少,至少普通人看上去是这样。   “我看看。”顾晓野抬起手,想摘下遮盖着右眼的眼罩。   “别动!”潘臣立刻出声制止。   手停在半空中,她疑惑地看向他。壮汉也朝潘臣看过去。   “你们先出去。”潘臣说。   顾晓野和壮汉对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壮汉摇摇头,扬扬下巴示意她先出去。   “怎么了?”站在距离日月祠十米开外的地方,顾晓野问道。   “这次的问题很严重啊……”壮汉皱眉望向日月祠,里面的潘臣正背对着他们,左手放在祭台上,看不出在做什么。   顾晓野又问:“什么问题啊?”她的左眼完全看不出来日月祠有什么异常,而想使用右眼却被潘臣拦住,她现在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   沉默半晌,她问:“黄先生,你有什么能力啊?”   壮汉看向她,目光中有着不解。他听说顾云升就这一个孩子,而且肯定是年过十八已经成年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顾晓野对这件事都不清楚。他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壮汉沉吟片刻后说道:“能寻找到引发问题的源头,比如说业气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不过很多年前就没了。”不用顾晓野再次发问,他叹口气,继续说,“当我们的能力完全消失的时候,就是暗兽被彻底镇压的时候。本以为还有个几千年,所以我们黄家一直依靠这七大镇压地点生活。谁知道它能消失的那么快。”   “七个镇压地点?”顾晓野疑惑,“不是只有五个神器吗?”   壮汉并不像潘臣那般讳莫如深,他详细解释起来。   盘古经过多次推演,算出可用北斗七星阵镇压暗兽,原本想制造出七件神器,奈何天地未开资源匮乏,最终仅打出五件,这阵法也就做不成了。尽管只是少两样,但镇压效果大大降低,由此才产生顾、黄、潘、陆、苍五家,常年看守五神器并设法消除泄出的业气。   开天地后,盘古担心后代子孙命运,便将身体化作山石、湖泊、密林,以北斗七星阵的形态镇压在沉睡着的暗兽上方。   “我还是不太明白,”神器和镇压点是怎么来的顾晓野懂了,可仍有疑问,她问,“你们怎么靠镇压地点生活?”   壮汉抬手搓搓脸,瞧一眼依旧站在祭台前一动不动的潘臣,他说:“以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等到旅游兴起的时候,我们做旅游啊。”   “……厉害。”顾晓野对他竖起大拇指。怪不得黄家出钱请顾云升和潘臣来解决问题。想必他们黄家就算没将这七个地点都占领了,也肯定少不了。但是黄家能力消失,无法再独自承担逐年增加的业气带来的影响,为避免业气造成的破坏过大,最终导致失去生存的根本,他们只能开始花钱请其他几家人过来“维修”。   “暗兽是不是肯定逃不出来了?”顾晓野又问道。   “应该是。不过业气还是很麻烦,这玩意儿破坏阴阳平衡,容易造成灾害。”   至此,顾晓野有些明白顾云升的意思了。很多事他不说,一是怕她“学艺不精”面临危险,二是如果过于依赖这种生存方式,容易被黄家牵着鼻子走,当顾家的能力消失的那天,就是他们被黄家抛弃的时候。   顾晓野沉默不语,壮汉反倒有些坐不住了,他说:“就算暗兽出不来,但业气也得尽早想办法去掉。”他伸手指指四周,继续说道,“你看看这里,风景多好,被业气毁了就太可惜了。现在每年来旅游的游客都很多,而且逐年增长,你能眼看着他们被突然发生的灾害害死吗?”   他拍拍顾晓野的肩膀,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肯定见不得死那么多人的对吧?等你爸回来,你好好跟他学学,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晓野对他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而欣赏起四周的风景。   日月祠建在隐蔽处不易被人发现,几乎没有游客能找到这里来。此时,日月祠周围除去顾晓野三人再没有其他人存在,几只鸟站在树上鸣叫着,并不热闹。   忽然,日月祠内传出嘭的一声巨响。      ☆、第6章   潘臣将左手放在祭台上,闭上双眼仔细感受日月祠内的阴阳变化,眉头渐渐锁紧。阴阳混乱至极。几分钟过后,他睁开眼走到祭台后正对着的壁画处,这里出现问题的地方与荆山上日月祠内的一致。   当他将左手贴上壁画时,业气并未因之消失,而是爆炸开来。   嘭!   潘臣躲闪不及被突然产生的气浪掀飞。   “咳咳咳……小潘,你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   壮汉与顾晓野在第一时间冲进日月祠,只见祠内灰尘翻滚,既呛人又阻挡视线。   顾晓野不小心迷了眼,边用手揉着眼睛边往里走,脚尖碰到什么东西,她俯身摸去,立时叫出声来:“他在这!”   潘臣躺倒在地弓着背,双目紧闭,已经晕过去了。   “小潘,小潘。”壮汉上前轻拍潘臣两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蹲下身,伸手摸摸潘臣的脸、手臂、胸膛……一路从头摸到脚。还好,他并没有骨折。壮汉抓起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一手扶背一手穿过腿弯将他抱起。   来到日月祠外,潘臣被平稳放到地上,顾晓野这时才看清楚他凄惨的模样——他沾了一脸的灰,上衣被划出几个破洞,更严重的是他的左手掌心还在流着血,血肉模糊。   “他怎么样?”顾晓野蹲下身问。   壮汉伸出大拇指用力按压潘臣的人中,说:“还死不了,问题应该不大。”   没等顾晓野说出“把他送到医院”的话,潘臣醒了。他甩下头,哑着嗓子说:“来瓶水。”   顾晓野立刻拧开瓶盖,将装满水的瓶子递过去。   潘臣用右手接过,一顿牛饮,随后在壮汉的搀扶下坐起身,对她说了声“谢谢”。声音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干了。   “刚才里面发生什么了?”   “业气爆炸了。”说着,潘臣抬起左手看了看,然后用水清洗伤口,再从口袋里拿出卷纱布自行包扎起来。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熟练,应是伤惯了,也自救惯了。   “业气还能爆炸?”壮汉看向已平静下来的日月祠,就见祭台后的壁画破出个小洞,他能透过洞眼直接看到日月祠后生长的草木。   业气会爆炸这种事他从未见过,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心下疑惑却也知道潘臣不会骗他,而且事实就摆在眼前,总不会是墙壁自己炸开,那就太诡异了。   壮汉看向潘臣,等待他的下文。   潘臣收起纱布,将自己先前的经历说出:“刚进入日月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里的阴阳很乱,比我以前遇到过的严重。我以为就算最终没能彻底消除业气,但也会有所消减,没想到它能炸开。”   顾晓野尽管听得不怎么明白,但也从中了解到业气这东西不像她原来想的那么好祛除,同时暗自庆幸刚才没待在祠内,否则不知道她现在会变成什么狼狈样子。   “那……现在是不是没有业气了?”壮汉问。   潘臣看向顾晓野:“你看看。”   “哦。”顾晓野答应一声,摘下眼罩。   日月祠内的阴阳一段一段的,不相连接也不流动,像是死了,其中没有灰色的影子。   顾晓野将所看到的描述给他们听,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讶来。潘臣低头思索片刻,说:“碎到这种程度要想恢复,如果只用复宁香的话,大概需要两个多月。”   这段时间内还不知会不会发生其他变故,在场的三人都不曾遇到过这种事。而潘臣做出的判断也仅是凭借他之前的经验,其实也不完全准确。   “其他岛上的阴阳是不是可以拿过来接续上?”壮汉在正式接手管理之前做过功课,实践不行,理论还是懂点的。   “倒是可以试试。”潘臣说。   顾晓野看着那片死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阴阳碎片,觉得他们所说的有点不可思议,她问:“阴阳还能搬来搬去?”   在她的认知中,阴阳二气存在于每一个地方,并以一定规律运行着,但从来不会过界跑到过远的区域。   壮汉解释道:“你见过气球吧?一样的道理,打包带过来就行了。”瞧见她右眼仅为深蓝色,他不禁皱下眉。   顾晓野重新戴好眼罩,又问:“不会对其他地方造成影响吗?”   “保持阴阳平衡就没关系。”   没等顾晓野再问,潘臣对壮汉说:“你在这里盯着,我跟她去守心岛看看。”   听到这话,顾晓野跃跃欲试,总算是有机会学上几招了。她赶忙殷勤地将潘臣扶起,双手搀住他的手臂,满脸带笑。   “行,你们要小心。”壮汉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同意潘臣的提议。   潘臣点点头,却将手臂从顾晓野的手中抽出。他不需要她搀扶。“走吧。”说完,他转身往码头处走去。   顾晓野挠挠下巴,朝壮汉挥手告别后连忙跟上潘臣的脚步,“你左手没事吧?”   鲜血浸透纱布,红了一片。   “没事。”   “哦……”看那渗出来的血,顾晓野就觉得不可能会没事,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好。她默默走在潘臣身侧,比平时安静不少。   从望心岛前往守心岛,乘坐小船仅需花费十几分钟时间。据传,这两座小岛之间有个关于爱情的凄美故事,它们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划船人皮肤黝黑,头戴草帽,边划船桨边自顾自地讲述起故事,他与一些出租车司机相同,都喜欢和乘客们随便聊上几句——   很久很久以前,在易阳湖仅有一座岛的时候,有一对恋人来到这里,他们男才女貌很是登对,但因家里人的反对,他们不得不私奔,最后来到易阳湖。他们男耕女织过着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一只在湖底沉睡多年的老妖苏醒,他抢走女子,将男子困在一处。   男子日思夜想,每天以泪洗面,终于在某天感动了从附近路过的神仙。那热心的神仙和老妖打了起来,三天三夜后整个岛因为他们的攻击被劈成九座小岛,老妖愤恨,他在临死之前杀了女子。而神仙因心怀愧疚许给男子一个愿望:男子化作石头立在女子的坟旁,愿能永远守护着她。   男子被困的地方名为望心岛,女子坟的所在便是守心岛。   小船停靠在岸边,船夫整了整草帽,看着一男一女逐渐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来易阳湖的小情侣是越来越多喽,就是穿的有点太时尚了……”   “潘哥,刚才那个故事你听过?”走在小路上,顾晓野问道。那船夫讲故事有点水平,她差点被感动得落泪,可见潘臣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觉得没多少意思了。   “嗯。”   “我是今天第一次听,你是听谁讲的?”   “从书上看见过。”   这个故事都有名到被编成书了?顾晓野正纳闷着,就听潘臣说:“其实那是经过改编的。”   顾晓野一愣,心想:不是哪个人凭空胡乱编的吗?居然还有原型?她有点愕然。   “几百年前易阳湖上就一座岛,因为阴阳混乱,黄家和苍家各自派出一个人上岛,正好是一男一女。但是由于黄家人看管不严,业气数量庞大,他们花费一年时间才将所有业气消除。阴阳恢复缓慢,导致那个岛裂成九座小岛。”   听到这里,顾晓野觉得他说的还不如船夫讲得好,她问:“那个人像呢?那还有个坟呢。”   小路延伸至远方,不远处的路旁有座人形石像,石像旁有个小土包。这石像和土包都被栏杆围着,还挂着块说明牌子,写着专属于它们的故事。   “也许是自己长出来的。”   顾晓野小声嘀咕:“这还能自己长出来?……真是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了。”   没过多久,潘臣带领顾晓野来到一处山洞前停下。他抬起左手按在石壁上,几秒钟后,说:“把眼罩摘了吧。”   在顾晓野的左眼中,面前的山洞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当她摘下眼罩时才发现,洞内的阴阳异常活跃,流动速度很快,像一群群黑白色的欢快游鱼正在互相追逐嬉闹。   “这么多……”顾晓野有点吃惊。   这座山洞像是个阴阳仓库,备用的阴阳二气都存积在这里。怪不得潘臣要带她来这里取阴阳。   潘臣走进洞内,闭上双眼,左手向前伸出,一条白色气团缠绕上他的手指。见状,顾晓野也摸向阴阳二气,结果扑个空,什么都没抓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黑白气团,没有任何触感。   “我怎么抓不到?”   “用你的右眼。”潘臣提醒道。   如果顾晓野的手能摸到阴阳二气,那也就不需要特意让顾、潘等五家处理阴阳失衡,而是随便找个什么人都可以了。   顾晓野挠挠头,“……怎么用啊?”   “你的右眼就是和阴阳沟通的媒介,”潘臣说话间的工夫,那条缠绕他手指的白气团顺着他的食指钻了进去,紧接着又游过来一条,“闭上眼,通过你的右眼跟它们沟通。”   顾晓野按照他的指示来做,注意力集中在右眼上,几个呼吸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触碰自己的右眼。   潘臣的话适时传过来:“放下防备,让它进入你的眼睛。”   顾晓野按住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次次做着深呼吸,右眼开始发胀、发痒。最终,那条黑色的气团钻进了她的右眼。      ☆、第7章   抓阴阳的时候顾晓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潘臣让她一起去——阳气团只能附在男人身上,同理,阴气团则只能附在女人身上。如果只有潘臣一人过来,那么阴阳平衡肯定会被打乱。   正因如此,几百年前黄家才会派一男一女上岛。   顾晓野两人回到望心岛日月祠内,每人带回五条气团,数量不多倒也够用。在潘臣的指导下,顾晓野穿针引线般用阴气团连接起一段段黑色碎片。   潘臣左手持阳气团,穿过那些死掉的阳气碎片,他虽紧闭着双眼,但动作干脆利落,似乎看得真切。   顾晓野则没有那么轻松,在潘臣已穿完两个阳气团的时候,她连半个都还没有完成,而且精神上累得要命,满额头的汗。   壮汉坐在日月祠外的一块石头上,嘴里哼着歌,尽管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阴阳二气,他仍时不时地看向祠内的两人。   当壮汉打出第二十五个哈欠的时候,汗流浃背的顾晓野才与潘臣走出日月祠。   壮汉问:“弄完了?”   “嗯。”潘臣说。   壮汉拍拍手站起身,说:“走,带你们去吃顿好的,然后好好休息休息。”   假如是在刚见面时听到这话,顾晓野会高兴地欢呼,而现在,她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拖拉着两条长腿跟在另外两人身后往码头处走去。   吃饱喝足稍事休息后,顾晓野三人开起会来。   “小潘,这次的事你怎么看?”壮汉最先发问,毕竟日月祠要是出现问题对他造成的影响最大。   “业气不可能自己爆炸,应该是人为的。”潘臣说。   顾晓野单手拖着下巴静听,心中暗自分析:阴阳失衡可以是泄露出来的业气造成的,爆炸要说是人为,那么只可能是顾、潘、黄、陆、苍这五家中的人。   她抬眼瞄壮汉一眼,排除黄家人下手的可能性,哪有人会闲着没事干砸自己家饭碗的,当然,脑子有问题的除外。   她又看向潘臣,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就算是应该也不会多此一举把自己弄伤差点废掉左手,暂时也把他排除在外。   “有可能。”壮汉点点头,他心中想法与顾晓野相似,可也仅是一点,他继而说道:“咱们三家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我们老黄家就不用说了,你们总不至于来回折腾吧?小潘的手也伤了。”他顿了顿,“那就是另外两家下的手?”   潘臣没说话。   顾晓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壮汉低头晃动手中酒杯,不到两寸高的玻璃酒杯,透明的酒液转起圈,有几滴跳跃起来趴在杯壁上,不甘再次落下汇入群体。他说:“苍家早就废了。陆家几年前就跟我断了联系,说是要出世,跑深山里修炼去了。”   顾晓野抿了一口水。   “他们现在有这个本事来搞破坏?”疑问的语气。   但顾晓野听出另一番滋味。他的意思明摆着是说,破坏阴阳平衡的人,不是她顾家,就是潘家。   “这我不知道,”潘臣开口说道,“老黄,我只负责修复阴阳平衡。”   见壮汉的目光扫过来,顾晓野咧嘴一笑:“黄先生,我可什么都不懂。我也是这两天才认识的你们。”   她说的他当然知道,可还有个姓顾的呢。   “你爸去哪了?”   顾晓野摇头:“不知道,他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他。”顾云升向来外出后就找不见人,除非他主动联系袁梅母女俩。   她说的这点,壮汉还是相信的。他看眼墙壁上挂着的表,说:“你们先在这里随便玩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果发现其他问题,我再来找你们。”他离席而去。   顾晓野靠向椅背,整个人松弛下来,“潘哥,我怎么觉得咱俩好像被软禁了呢?”   “你想多了。”潘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启游戏之旅。   顾晓野抻脖子看过去,问:“那个有那么好玩么?”   “打发时间。”   “苍家和陆家现在怎么样了?真的像黄先生说的那样?”   “嗯。”潘臣手指点击速度飞快,即便与顾晓野交谈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他说:“苍家的能力不稳定,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黄家已经很久不去找他们了。陆家……没接触过。”   顾晓野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他那里挪挪,难得此时他肯聊天,不再是用“嗯”来敷衍。她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各种颜色的方块闪动,亮黄色的“perfect”持续不断,就这一会儿工夫,数量达到五十几个。   “你猜会是谁做的手脚?”   “不知道。”   顾晓野顿时感觉刚才认为能跟他聊下去是种错觉,“不知道”三个字跟“嗯”一样有杀伤力。   她从背包中拿出手机,发现就在几分钟前老妈袁梅给她发了条短信——   有钱到账了,你想买点什么?   顾晓野不禁露出笑容,难道是完成壮汉这里的工作得到的工资?她回道:“有多少钱啊?”   一分钟后,袁梅回复:“问这个干嘛,你想都花了?”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我不需要买什么。”   “那你在外面好好玩吧,我去给你打点钱,别乱花啊。”   顾晓野的嘴咧得合不上了。还是老妈心疼女儿。她立刻回复:“老妈,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感谢老妈!么么哒!”   顾晓野又来了兴致,她看向潘臣,明知故问:“潘哥,你还玩着呢?”   “嗯。”   “玩得怎么样?”   “挺好。”   顾晓野单手托起下巴,自顾自说起来:“我就玩不了音乐类的游戏,反应跟不上,而且一直点来点去没什么意思。还是解密、养成什么的好玩,那多动脑子,虽然我玩得也不怎么样。”她“嘿嘿”笑两声,“潘哥,你会弹钢琴吗?”   “学过。”   顾晓野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有机会的话弹给我听听,行不?”她不懂音乐,可在她看来会弹钢琴的人都非常厉害,至少听上去挺有档次。   “嗯。”   出乎意料之外的,潘臣似乎是答应了。顾晓野也不管他是不是心不在焉随便应声,反正她将这事记下,万一以后有机会听个钢琴演奏会呢?   挣到第一笔薪资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顾晓野敛了笑,边回忆边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几百年前守心岛出现的问题是黄家和苍家解决的,是不是那时候黄家仅跟苍家合作啊?”   潘臣的手指一顿,一下子“miss”掉五个方块,见已然无法完美完成这首曲子,他退出游戏,将手机放到餐桌上,边给自己倒水,边说:“是。那时候苍家的能力是最强的。”   顾晓野蹙眉,“那怎么现在就……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喝下两口水,潘臣看向她,说:“这我不清楚,也许和那次的事有关,也许无关。”他放下杯子,“这些事你最好不要多想。”   为什么不能想?万一被人坑了呢?黄家……顾晓野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又把椅子拽得距离潘臣近些,低声问他:“是不是黄家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潘臣皱眉看她半晌,不由得微弯唇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想多了,黄家还没恶劣到那种程度。”   尽管潘臣笑得好看,但在顾晓野的眼中,他整张脸上都用黑体加粗字体写着“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她若有似无地撅下嘴:“不是就不是。”   “我估计后面的事会更麻烦,”难得一见潘臣主动开口,就是说出的话不怎么顺耳,“你就别跟着我了。”   顾晓野沉下脸,说:“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潘臣不再多言。   发觉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大好,顾晓野干笑两声:“潘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现在受伤了,怎么也得有个帮手吧?”她伸出三根手指,满脸郑重,“我保证,我绝不乱来,都听你的。”   潘臣叹口气,无奈摇头。她的话明显当不得真,却也有几分道理,他确实需要帮手,而至今能联系到的也仅有她一人。   顾云升到底跑哪去了?   “那你就跟着吧。”潘臣勉强同意,不同意也没办法,顾晓野拙劣的“碰瓷”本事实在令他头疼。   “嘿嘿……”顾晓野心里乐开了花,手机震动,她低头看去,有钱到账。她把手机放进背包,问:“潘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等老黄回来通知,等等吧。”   顾晓野透过窗户朝外望去。蓝天白云,平静的湖水上漂浮着绿山,有一批成群结队的游客沿着湖边走向码头,欲前往其他小岛游览。   顾晓野回过头来,双眼发亮,她提议道:“我们去其他岛看看吧,怎么样?”      ☆、第8章   “我就不去了。”潘臣站起身,拿起餐桌上的手机径直往餐厅外走。   顾晓野豁地站起来,问:“你干嘛去?”   “回去休息。”潘臣打开门走了出去。   顾晓野没强求,挠挠下巴,也走了出去。仅自己一个人在周围看风景,她是受不了的,必需要有认识的人陪同才行,这样她才觉得有意思。于是她的临时游玩计划落空。   壮汉给顾晓野和潘臣两人提前准备好了房间,这是坚持过多年的老规矩。这两间房挨着,在距离餐厅不远处的酒店里,其休息条件自然要比在荆山上时好不少,至少有电力供应,洗漱也方便。   顾晓野回到自己的房间,半躺在床上,尽管这两天折腾得很,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不想动弹,但她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她拿起手机点出聊天软件,给钱琳琳发过去一条消息:“小琳琳,在干嘛呢?”   头像是亮着的,钱琳琳恰巧在线,她立刻回复:“看剧呢。怎么了你?是不是被小男朋友欺负,找我哭诉来了?”   “怎么可能?!他要是敢欺负我,看我用两米长的大长腿踢不死他!”顾晓野紧跟着发过去一张“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动态图片。   “呦呦呦,还挺厉害啊,不愧是比汉子还要汉子的顾小爷。”   “你也不看看咱是谁,”顾晓野盘起双腿,两根大拇指完美配合着点击屏幕,左眼中透露着兴奋,“咱可是市第一小学的大当家的!”提起小学的“光荣事迹”,她总能激动起来,好像那六年中发生的事是值得她炫耀一辈子的骄傲资本。   “欺负小孩儿的事你还记得呢?”钱琳琳发过来一串“挖鼻孔”表情。   “二当家的,我那时候也是小孩儿啊,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没欺负没欺负,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小学时长得比其他同学都高,撵着一群小屁孩儿满操场跑么,搞什么骑马打仗的。你又没有马。”   “得了吧,你也好不到哪去。我还记得你有次举着一支铅笔满教室追你那个捣蛋的同桌,结果摔个跤把手里的笔扔飞了,正好插进刚进教室的老刘的头发上。”   老刘是她们上小学时的班主任,戴眼镜,常年板着满是横死肉的脸,说话一板一眼,但教学质量高,也很负责任。像顾晓野这样的学生,对她是既怕又敬,既恨又服。至今顾晓野还隐约记得每次开完家长会后,袁梅“语重心长”的“鼓励”,以及顾云升坐在旁边笑呵呵看热闹的场景。   半分钟后,钱琳琳回道:“我那不是跟着你学坏了嘛。不提了,太羞耻了。但是顾小爷,你真得改改你那野得要命的性子,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她知道这话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听,转而又发过来几句话,“你妈这两天没给我打电话,她应该是信了。”   “大概是吧,她让我每天给她打电话就行,今天还给我打钱来着,哈哈,咱现在也是有大钞傍身的富婆了!”刚把这句话发送过去,手指一僵,顾晓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袁梅没有询问类似于“你和钱琳琳玩得怎么样?”这种问题?   疑惑间,却见钱琳琳发来消息:“富婆,你准备怎么犒劳我啊?”   顾晓野抬头看看房间外的风景,回道:“给你摘几片叶子感受下大自然的气息怎么样?”   “呵呵。我用鞋底子抽抽你的脸,让你感受一下泥土的芬芳怎么样?”   “哦我亲爱的小琳琳,你还是这么幽默,显得我像只愚蠢的土拨鼠。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别扯了,记得买东西啊!”   顾晓野寻思一下,确实应该带点东西回去,“没问题。”   “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现在在哪呢?”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顾晓野如实回答:“易阳湖,这里风景不错。”   “行,我知道了。不聊了,我接着看剧了,下午我还得把明天要交的稿子画完,娱乐时间有限啊。”   “去吧去吧。”顾晓野仰躺到床上,不知道现在做些什么好。她举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到下午三点多,睡觉太早,饭也刚吃完没多久,出去溜达仅她一人又没什么意思。在床上翻腾两圈,她起床下地,走出房间。   “我不同意。”   刚关上房门,顾晓野便听到自紧急通道内传来的男声,立时被惊地抖下肩膀。听声音,那说话的人似乎是潘臣。她循声走过去,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见潘臣正在拿着手机通话,左手手指间夹着根燃烧了近三分之一的香烟。   烟雾朦胧间,潘臣身上换了另外一件黑色短袖T恤,眉头紧皱着。   “他不适合做这个。”潘臣说着倚靠到墙壁上,一小撮烟灰洒下。不知手机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他接着道:“你们应该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   顾晓野眨眨眼,她是一句没听懂,正想转身离开,潘臣却朝门这里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只吃血吃得饱胀的蚊子,打着晃儿,大摇大摆嗡嗡地从顾晓野眼前飞过。   她回过神来猛地蹲下,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着实被潘臣看过来的眼神吓到了。他面无表情,但目光冷漠得能令人背脊发寒。   顾晓野弓起腰,打算立刻迅速逃离危险现场,就听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来不及跑路,她扭回头干笑着对沉着脸的潘臣打招呼:“潘哥,下午好啊……”   潘臣垂眸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顾晓野即刻追上,忙不迭地解释道:“潘哥,我刚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我刚才从屋里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喊‘我不同意!’,”她学着他的声音高喊,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说道,“看见是你之后我就想马上离开,结果被你给发现了……”   潘臣打开房门,顿住脚,回她四个字:“不用解释。”说完,他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把顾晓野阻挡在门外。   仔细想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信不信由他。只不过接下来他们两人仍要继续相处,不知道还能否顺利完成后面的工作。从外表看来,潘臣应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顾晓野叹口气,四处闲逛的兴致消失殆尽,垂头转过身,脚拖着地面走回自己的房间。   翌日。   顾晓野起了个大早,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她敲响了旁边的房门。   笃笃。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也没有其他动静。顾晓野心中疑惑:难道还没睡醒?   不等她再一次敲响房门,自她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竟然是潘臣大汗淋漓地从外面回来,也许是早起外出运动刚结束。   顾晓野看眼手机,这时候才刚刚六点半。尽管不确定今天是否有工作,为避免让人久等,她定好闹钟起床,没想到还是比人家晚。她好奇出声问道:“你这几点就起了呀?”   “五点。”   “吃过了?”   “还没有。”   听他说话还算正常,顾晓野暗自松口气,又问道:“一会儿一起去吃吗?”   “可以,半小时后见。”潘臣答应一声,再一次将顾晓野拒之门外。   顾晓野不打算回房,呆愣愣看着自己的鞋面出神。   时间过去不到半个小时,潘臣走出房间,见顾晓野低头靠墙而站,貌似一直待在门口等他,他不禁微微一怔。   “好啦?”顾晓野扬起头来微笑问道。她的笑容不同于前几天,温顺许多,没那么有棱角了。   “走吧。”潘臣回过神来,探究般多打量她两眼。   直到吃过早餐,顾晓野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得不太像她。潘臣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老黄刚打电话通知我,”潘臣酝酿半晌,开口说道,“下一个地点已经确定了。”   顾晓野用纸巾擦擦嘴,随手将纸团成一团放到桌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潘臣皱下眉,继续说道:“那里的问题似乎比望心岛还要严重,你确定要跟我去?”   昨天他已经答应过让顾晓野跟着,但今早接到壮汉的电话后他还是迟疑了。也许那里的问题连他都没有办法,顾晓野前去也没什么用。然而他如果直接拒绝,她偷偷跟着去则会更加危险。   “我去。”顾晓野斩钉截铁说道。   “你还需要休息吗?”   “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出发。”   听顾晓野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丁点废话,潘臣也不再犹豫,即刻带领她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      ☆、第9章   通圣湖位于易阳湖的东北方向,它面积极大,三面环山。湖中有座山,名为“定湖山”。定湖山挺立于通圣湖的中央,像根钉子深深扎进湖中,使原本可四处流动的湖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它的名称便由此而来。   定湖山上没有几处可游玩的地方,这时段蚊虫又多,少有游客。在林间小路上仅走着两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正是潘臣和顾晓野。潘臣背着双肩包,鼓鼓囊囊的,看不出包里都装有什么东西;顾晓野依然背着她的斜挎包,里面多躺着两瓶水。   顾晓野紧紧跟在潘臣身后,这座山不高,爬起来不怎么费力,她没有任何怨言,但天气闷热,体力消耗不小。不知这里是否有信号,未免袁梅担心,在来时的路上,顾晓野提前通电话报了平安,并如实说出自己即将要去的地点。此时看眼手机,信号有三格,倒是不用担心与外界失去联系。   不多时,潘臣停在一颗大树前。这棵树足有五人环抱粗细,树冠足以将他们面前的天空遮住三分之二,有手臂那么粗的根从地里涌出来,像是能带着整棵树跑掉,也不知活过了多少年头。   顾晓野朝四周看去,山石,树木,野花,蜜蜂,蝴蝶,蹦跳的麻雀,没有房屋,没有其他人。再看潘臣,他蹲下身,这时她才注意到那大树根部有个洞。   他伸出左手摸进洞内,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几秒钟后有轻微的咔咔声从中传出来。紧接着,潘臣跳进洞中,仅留下一句“跟上”。   顾晓野走过去,学潘臣的样子也伸出手摸了摸,结果什么机关也没让她摸到,洞顶是树,边缘是土。她咬咬牙,闭眼跳了进去。   “啊——”她尖叫着顺坡而下,不敢睁开眼睛,直至背部再也没有传来摩擦感,她才噤声,壮着胆子睁眼打量周围。   潘臣拿着手电筒,一束光斜打在地面上,光圈内一只如黑芝麻般的小甲壳生物惊慌地匆匆跑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没有活人气,脸上半明半暗。她不由得抖了一下,头皮有些发麻。   他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绝不后悔。”   “走吧。”潘臣转身往深处走去。   顾晓野站起身,拍着沾到衣服上的土,紧跟在他身后。   洞内温度较外面低些,但空气流动不畅,有点闷,略潮湿。   洞底有条通道延伸至远处,约能容纳四个人并排而行,左右两侧墙壁上设有用来安放火把的架子,可惜的是并没有火把。现在洞内唯一的照明工具便是潘臣手中的手电筒,当然,他和顾晓野的手机也可用于照明,但也就顶多连续使用十几个小时,更何况手机还有其他用处。   顾晓野再次看眼手机,信号没了。喉间滚动,她快走两步靠潘臣更近些,抓着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通道内仅有两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四下里静得诡异。   没有岔路,顾晓野一步步往更深处走,不知有没有转弯,不知通道通向哪里,不知东南西北,不知还要走多久……她本想少说话尽量不惹潘臣生气,但她实在受不住,终是问出口:“潘哥,我们……现在去干嘛?”声音略微颤抖,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墓穴。”   顾晓野走到他身侧,看着他问道:“墓……谁的啊?”   “不知道。”   想起看过的几本关于盗墓的小说,顾晓野说话的声音又抖了几分:“这里不会有什么鬼或者僵尸这种东西吧?”   潘臣瞧她一眼,淡然回答:“还没遇到过,应该是没有。”   “应该啊……”顾晓野弱弱吐出几个字,稍稍安心。   却听潘臣补充道:“但是有机关。”   顾晓野的心脏立时提到嗓子眼儿。据说墓穴内的机关都相当厉害,哪怕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它仍能被人启动。她记得自己看过的影片中有这样的故事,一队人走进墓穴,被弩\箭射死的,被毒\药毒死的,被活埋的,死相都特别凄惨。最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法老墓穴,就算活着逃出来最终也会死亡,像是被下了诅咒。   可仔细一想她又不怎么恐惧了。既然潘臣能独自带她来到这里,那说明他是来过的,只要在他身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对,性命应是无忧的。   顾晓野好奇问道:“都是什么类型的?噼里啪啦放箭的?”   “这种是最低级的,”潘臣说,“这座墓穴很大,有的地方我没去过,我只熟悉到过的区域。你跟紧我别乱跑。”   顾晓野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能不能具体跟我说说?”   “究竟什么问题要看过之后才能确认。”潘臣说:“整座通圣湖的中心就在定湖山,这里是探查阴阳平衡的最佳地点。但建过日月祠后才发现,阴阳无法汇聚到祠里,而是被吸引到地下了。”   顾晓野不由得既震惊又疑惑,这座墓穴居然比日月祠建立的时间还早,难道日月祠不是在盘古死后就建起来的?   “这座墓穴非常大,占地面积可能已经达到定湖山的四分之一,结构也相当复杂,不过这里应该是我们五家人的祖辈建立的,所以可以从外围观察并梳理阴阳。”   不等顾晓野询问,他接着解释道:“很久之前调整阴阳平衡是不需要使用日月祠的,那时候的能力强。直到秦始皇时期,能力衰弱到必需通过媒介勘察阴阳,这才开始建立日月祠。”   说话的工夫,他们来到一处石门前停下。这道门挡住他们的去路,将通道堵个严实,仅底部有道缝隙。潘臣走到右侧,抬手按下墙壁,一块砖头嘎啦陷进去。   开门机关被触动,石门自下往上收起,露出后面的通道来。   石门后的路比他们脚下的要宽敞不少,整体拓宽一倍有余,地面经过修整十分平坦,目光所及和黑暗交界处铺了条老旧地毯,左右墙壁上从门口开始就有壁画,与日月祠内的相似,胖瘦不一的火柴人在做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动作。   潘臣当先走进,顾晓野随后进入。   行至地毯上,忽然嘭的一声轻响,整个通道变得亮堂起来。顾晓野眯眼朝光源看过去,原来在地毯区的正上方墙壁上镶嵌着不知名的石头。这些石头大小不一,以九、七、五、一、五、七、九这样的数量规律分布,像是沙漏般的形状。   花费十分钟左右,他们再次被石门挡住,不过却变成两扇门。这两扇门上的壁画内容一致:五个形态各异的火柴人围绕着一座方形台子舞动着,正上方画着太阳和月亮。但是两壁画的方向相反,好像一边是实物,一边是映在镜中的影像。   潘臣来到左边的门前,左手朝壁画中的方台子摸去。在顾晓野的左眼中,壁画并未有任何变化,没有凹陷,没有移动,但是那扇石门却向左滑开。   门后不再是通道,而是一间完全密闭的房间。顶部的六块石头将狭小的空间完全照亮,正中央放置着一口棺材,黑沉沉的,所有墙壁布满壁画,朝拜日月的图案重复出现。   潘臣走进去,闭上眼仔细感受一番后,他对顾晓野说:“你把眼罩摘了吧。”   顾晓野摘下眼罩,这才发现室内拥挤不堪——数不清的阴阳二气以顺时针的方向流动着,充满整个空间,活跃程度不亚于守心岛石洞中贮存的阴阳。   “发现问题没有?”潘臣问道。   顾晓野仔细查看,终是发现奇怪的地方,她问:“这里的壁画不是阴阳形成的?”   “也是阴阳,只不过它们不会动。”潘臣对她解释道:“通常情况下,阴阳一般会在一定范围内活动,而这范围内的建筑、植物都不会阻碍它们的运动。日月祠中的壁画是用阴阳画出的,其实可以算作是某种用来勘察、修改周围阴阳的阵法。这里也是,只不过你的右眼能力不够看不出来。”   然而除此之外,顾晓野看不出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她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好像挺正常的。”她指指那口棺材,“那里面不会躺了个人吧?”她总觉得棺材的盖子会突然打开来,然后钻出一只白森森的干枯的手,想到这里,她不禁整个人紧绷起来。   “里面是空的。”说着,潘臣走出石室来到另一扇门前。   左侧石室没有问题,但右侧的也需要检查。   顾晓野心下稍安,快走两步来到他身后,生怕独自待在棺材旁边。   按照刚才的手法,右侧的门也被打开,缓慢地向右滑去,谁知里面竟有寒光闪过。   嗖嗖嗖——   “趴下!”潘臣大喊,迅速转身抓住顾晓野的肩膀将她按下,两人一同噗通摔到地上,数十只箭枝贴着他们的头顶飞驰而过。   顾晓野全身砸得生疼,可头顶上传来的动静更是令她毛骨悚然,额头登时冒出冷汗,她心想:我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吗?   这时,就听他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入口的石门重重砸下,将他们二人关在墓穴之中。      ☆、第10章   右侧石门彻底打开也现出一座石室来,但里面没有棺材,数不清的阴阳二气在其中翻腾滚动,运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暗箭射完,潘臣站起身,看向右侧石室,表情分外凝重。   顾晓野揉搓着手肘,皮肉隐隐作痛,心想肯定要磕青了,抬起手臂一看,倒是没变青仅微微泛红。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手肘,抬眼看到混乱的阴阳二气,她出声问道:“这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不是出不去了?”   “有其他出口。”潘臣说。   她又问:“那是不是把这里的阴阳平衡修复好,入口就可以打开了?”   “不知道,但阴阳早晚要修复。”说着,潘臣步入石室。   这里根本没有业气的存在,室内阴阳混乱的原因无从得知。   顾晓野也走进去,眼看着无数阴阳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她感到浑身不自在。潘臣还没有发话,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心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周围情况怎么样?”潘臣问。阴阳过于混乱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感知,如果此时仅有他一人,想修复平衡必定要耗费不少力气,也许最终也无法解决。   待顾晓野将眼前所见描述给他听后,他走到石室正中央单膝跪伏下去,左手按压在冰凉的地面上,在发动能力之前,他说:“你站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要死一起死吧,也算有个伴。顾晓野咬咬牙,站到他的右侧。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潘臣闭上双眼,以他的左手为中心,周围蓦然出现五个快速旋转的小旋窝。这些旋窝呈白色,由阳气团形成,但并不是把石室内本身存在的吸引过来,而是凭空出现。顾晓野大胆猜测,这些旋窝是从潘臣体内抽离出来的。   这五个旋窝越来越大,顾晓野抬头看看四周,那些乱撞的阴阳有了变化,它们首尾相接也开始旋转起来,阳气团顺时针,阴气团逆时针。紧接着,阳气团旋转速度加快,移动规律变得有迹可循,它们分成几组绕着较大的气团公转,似是在组成一个个小型太阳系。   阴气团自转,行动依然没有规律,但由于阴阳无法相融,它们的移动范围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控制。   此时,潘臣的额头上已流出汗来,消耗极大。顾晓野不敢妄动,紧抓着背包带子屏息静观,暗自祈祷他能成功。   潘臣左手周围的旋窝逐渐融为一团,绕着他的手腕转动。   半空中的阳气团随之而变,几分钟后,在顾晓野震惊的目光中,它们贴靠着墙壁滑行,以逆时针的方向运动,速度也减缓下来。   但是,眼见阴气团也即将被引导恢复,突然有一条极细的阳气团脱离轨迹,刹那间搅乱阴气团的运动。   潘臣顿时闷哼一声,旋窝蓦地消失,他抬起左手,裹着手掌伤痕的纱布出现两道红线。   行动失败,石室内的阴阳二气乱作一团,甚至更为严重。   “你怎么样?”顾晓野伸出双手将潘臣扶起。   “快出去,”潘臣说话间抬腿就要往石室外走,“这里也被人做了手脚。”   然而这时,轰隆声响起,石室的门开始关闭,潘臣抓起顾晓野的手臂朝门口冲去,眼看着门关到仅留一人通过的空间,他右手猛地用力将顾晓野推出石室。   “潘臣!”顾晓野转过身来大喊,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   却听咔嚓一声,石门停顿,竟是潘臣用双肩包卡住了出口。他的两条手臂迅速从背带中出来,然后整个人侧过来从背包下钻出,双手抓住背包用力一拽,背包脱出,石门嘭地关闭。   当当当当……石室内传出撞击声,暗器启动。   幸好出来及时,否则他们现在已是两具尸体了。   但事情还没完,左侧的石门也随之关闭,整个通道内的亮光全部熄灭,二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顾晓野按下手机,微弱的光照亮她和潘臣的脸,她问:“手电筒呢?”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看向右侧紧闭的石门。手电筒被遗落在石室里了。   顾晓野暗叫倒霉,随后点出手机内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先往回走。”潘臣说。   这两扇石门处的机关太过复杂,他对此不甚了解,弄不好又会引来一波暗箭,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通道没有岔路,还是来时的样子,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离开地毯区域,再走一段路,最后停在石门前。   潘臣仔细查看石门,顾晓野用手机为他照明,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说:“我怎么没在通道里看见阴阳?是本来就没有,还是……”   眼罩摘下后便放进包里,倒是没弄丢,自摘下后她没再戴上,直到感觉出右眼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她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来。   “被墙壁上的阵法束缚了。”   顾晓野不敢轻易触碰壁画,她指了指,说:“这个也是高级阵法,所以我看不出来?”   “嗯。”   “你能感觉出来?”   “能,”潘臣说,“只不过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用途。你爸最近好像在研究这些阵法。”   举着手机的胳膊开始发酸,顾晓野将手机塞进潘臣右手中,说:“我爸是厉害,”她叹口气,继续道,“如果现在能联系上他就好了——你包里都装什么了?”   她之前以为潘臣带来一堆食物,没想到里面的东西那么硬,竟然可以卡住石门,也多亏那包东西使他们侥幸逃脱。   潘臣没有回答,直接将背包放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顾晓野拉开拉链,一根非常引人注目的实心金属棒映入眼帘,看上去相当结实,她伸手敲了敲,很硬。怪不得背包能救命,原来里面放了这么个东西。除去金属棒,还有一些干粮,水,一卷纱布,一把弹\簧刀,一只圆珠笔,以及几张白纸。   东西实用,但为什么有纸和笔?   潘臣这样回答:“写遗言。”   顾晓野将背包还给他,抬手擦去自鬓角流下的汗珠,心中的悔意又深了几分。难怪壮汉没有参加行动,还是人家精明。像潘臣这样的老手都觉得有可能把命丢在这里,她非要跟来干嘛,这不是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找死么。   潘臣背好包,左手向壁画摸去,右手抓住顾晓野的手臂。没等顾晓野反应过来,墙壁轰然翻转。   这条新通道内什么都没有,且十分狭窄,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肩膀能蹭到墙壁。   潘臣松开抓着顾晓野的手,摸了下左手边的墙壁,确认无误后往通道深处走去。   顾晓野快步跟上。“从这里能出去?”   “应该可以,”潘臣说,“我刚才没找到打开入口门的方法,只能走这条路。”   “你来过?”   “走过,你爸发现的。”   顾晓野问:“我爸他把这里都逛遍了?”   “没有。”潘臣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条路是他不久之前新发现的,上次和他见面时我跟他走过一次,出口在定湖山的另一侧。”   发现这条路的事,据潘臣所知顾云升只对他一人说过,所以没有被人做过手脚的可能性极大,想来是可以平安从这里出去的。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在顾晓野二人面前出现了两条岔路。潘臣顿住脚,犹豫了。   “怎么了?”   潘臣皱眉,说:“上次来不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顾晓野心头一紧。   就听潘臣说道:“上次这条通道通往一间石室,触发石室内的机关……再进入一条通道,然后打开一扇石门,最后从山洞里走出去。”   顾晓野开始头皮发麻,“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潘臣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墙壁上有我做的记号。”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顾晓野完全没了主意。   潘臣扭头看看她,再看看前面的岔路,说:“回去的路在这里打不开。”   “啊?”顾晓野睁大双眼,“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对不起……”潘臣抱歉说道,“我没想到这里会有变化。”   但不管他说什么都晚了。   顾晓野张张嘴,骂他的话说不出口,她全身松弛下来靠在墙壁上,瞅瞅眼前的岔路,说出三个字:“我饿了。”      ☆、第11章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通道中,顾晓野与潘臣席地而坐。   接过潘臣递过来的干粮,顾晓野边吃边思考着。荆山上的日月祠内出现的问题很好解决,貌似没有人为的可能;再到易阳湖时,业气爆炸,被潘臣和壮汉认定是人为造成的;到这里更加明显,好端端的没有一丝业气,右侧石室内的阴阳怎么会混乱?而且唯一的出路也变了。   从她和潘臣、壮汉三人的分析,直到现在为止,似乎隐隐指出一个幕后黑手——顾云升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想起在右侧石室中发生的事,她说:“先前在你修复阴阳快成功时,有一股阳气团脱离了你的掌控,那是怎么回事?是你没控制住?”   潘臣三两口咽下干粮,一口水灌进去,说:“那股阳气团是外来的,我能感觉到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阳气团,应该是从人的体内抽离出来的。”   “是不是只有男的能抽出阳气团?”   “是。”   “你知道有谁会这种本事?”   潘臣看向顾晓野,心中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顾晓野抬手在潘臣眼前晃了晃,“你倒是说话呀,想什么呢。”   潘臣回过神来,说:“我能抽出体内的阳气团是你爸教的。”   “不可能是我爸做的。”顾晓野蹙眉。   “也许还有其他人,”潘臣面无表情,说,“这要出去之后才能调查。”显然他跟顾晓野有相同的看法,首先顾云升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再者也没有直观的证据。   “我们走哪条路?”顾晓野看着两条岔路问道。   “不知道。”潘臣可不知道走哪条路能活下来。   顾晓野拍拍手,喝几口水,站起身说:“那就这个吧。”她将水瓶放回背包走向左侧那条岔路。反正两条路看上去都差不多,那就碰碰运气。   为避免迷路,潘臣用弹\簧刀在墙壁上留下记号后,两人再次上路。   照明工具仍是顾晓野的手机,此时还剩下50%的电量,依然没有信号。   半小时后,他们的去路被一面石墙挡住,在潘臣查找附近有没有机关时,顾晓野坐到地上休息,问他:“你说这里的空气是哪来的呢?”   “不知道。”   如此隐蔽的墓穴居然氧气充足,实在是令她感到好奇,或许他们能从通风口出去也说不定。   顾晓野仰头望向黑漆漆的顶部,“上面是不是有洞啊?”   潘臣一愣,翻转手机让光线照向顶部,还真找见两个直径有两指大小的洞来。然而找到那两个小洞也没什么用,人钻不进去。   顾晓野眯眼看过去,“你说那个洞会不会还有其他作用?比如说从里面喷出来毒气,射出来箭,掉下来绳子什么的。”她站起来走到其中一个小洞的正下方,自言自语般说道:“怎么没有虫子爬出来呢……”   潘臣听了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她竟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态也是够好的。   他正要转回身继续寻找机关,顾晓野仰头看着那个洞下意识抬起手去扶墙,咔嚓,触碰的地方向里凹陷,两人心中一惊。   她立即收回手,僵硬转头看向同样目光有些发愣的潘臣,说:“那个……我不知道那——”   “小心!”潘臣突然回过神来大声提醒。   不等顾晓野有所反应,那面墙壁蓦然转动,潘臣立即抓住她的手,没来得及把她拽过来,结果二人都被墙壁拍中,摔进机关启动后打开的黑洞中。   啪哒!手机摔落,正面朝上,通道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嘶——”顾晓野倒吸一口凉气,“疼死我了。”   “……”   “我手机呢?”   “丢了。”   “那是我最近才买的!姓潘的,你得赔我!”顾晓野大声咆哮。   “嗯……”   潘臣在黑暗中坐起身,反手摸索着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手机。   顾晓野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潘臣身后,轻呼出口气,拍着身上的土站起来打量意外来到的新环境。   这是一间石室,约有六十平米大小,似是间书房,有一张矮桌和四个旧书架,但书架上连一本书都没有。石室内同样没有阴阳二气,可也没有壁画。   有了刚才的教训,顾晓野不敢乱动,站在原地问道:“这怎么也没有阴阳?”   “不知道。”潘臣扭过头来,一愣,当即厉声说道:“你别动!”   “我知道。”顾晓野被他说得有点不爽,凶什么啊,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么巧就能碰到机关。   “……你千万不要动。”潘臣盯着她脚下的地面再次说道。   顾晓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怎么了?”她下意识退后,嘎啦,被她踩下去的那块砖恢复原状。   嘭!   “趴下!”潘臣大喊。   数根长刺突然从墙壁刺出,好在潘臣提醒及时,顾晓野奋力前扑才躲过致命一击。她趴在长刺之下,对他招招手,“潘哥,拉我一把,我卡住了……”   潘臣看她此时的状态差点笑出声来。算她运气好,有几根长刺贴着她的腿刺出,但没伤到她分毫,可却恰好将她的腿夹住,而她前半个身子紧贴地面,半边脸蹭上了灰。   获得自由后,顾晓野道过谢,犹豫半晌说道:“潘哥,要不……你背我吧。”   潘臣低头看她的腿,原本白皙的腿此时青一块紫一块,沾了土,不怎么好看但并没有受重伤,顶多蹭破点皮。他问:“伤哪了?”   “没伤哪,”顾晓野像根电线杆般立在原地,只敢眨眼,开口说道,“我不敢动了,万一下次没那么好运我哭都来不及。”   潘臣被她逗笑了,“没事,我会提醒你怎么躲的。”   “……”   不等顾晓野酝酿好反驳词汇,潘臣说:“躲过去一个就少一个,总比所有机关同时发动的好。”   顾晓野瘪瘪嘴,在他转身后挥两下拳头,心想:有本事你别碰到机关啊!   咔嗒。   潘臣迈出的一脚陷了下去。   两人不禁同时抖了一下。   砰的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打开。   两人掉了下去。   “妈呀——”顾晓野胡乱挥舞着四肢,只觉自己这辈子算是到了头,一米七的大个儿马上就要扔在这了,也不知下面是什么,蛇虫鼠蚁?尖刺利刃?   潘臣却异常冷静,他紧抓着手机照向下方,待勉强看清下面的情形,他心中一松。   嘭!嘭!两人砸在一口黑乎乎的棺材上,随即滚落地面。   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顾晓野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骂出声来。   “你怎么样?”潘臣问。   “还好。”顾晓野没动,躺在地上缓解着摔下后带来的全身疼痛,她问:“手机还在吗?”   “没丢。”   “这是哪?”   “有棺材的那间石室。”   “怎么又摔回来了……”她嘴里嘟囔着扶着身旁的棺材坐起来,手感冰凉,她笑起来:“嘿嘿,大难不死那是必有后福,咱俩肯定能出去。”她又拍两下棺材开起玩笑,“就算死在这,我们还有口棺材住,再大点就更好了,咱两个人貌似有点挤。”   潘臣也笑起来,说:“没关系,多坚持几天,以后的棺材都省了。”   顾晓野眼前一亮,“对啊,黄先生应该会来救我们。”   “会吧。”   “……能不能把‘吧’字给我去掉。”顾晓野抱怨一句,坐到棺材上,看着在眼前一圈又一圈游过的阴阳二气,问:“我们能从这出去,然后再回到上面吗?”   “从里面打不开。”   顾晓野偏过头看潘臣,说:“你说,为什么这里的阴阳没出现问题呢?”她眯起眼,表情阴恻恻的,“假如我想让来到这里的人再也出不去,最稳妥的办法是两边石室都做手脚。”咬下嘴唇,她又看向壁画,“但是右边的石室乱了,这里却没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潘臣正要解释,就听顾晓野自己回答起来:“是奇怪。有可能是他忘了在这边做手脚,也有可能是这里不容易做手脚。”她看过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潘臣笑了,说:“有道理。”   见他笑,顾晓野也跟着笑,心中的恐惧和紧张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踪影。      ☆、第12章   石室内的阴阳二气在半空中流动不息,顾晓野坐在棺材上抬头看着。潘臣整理番背包,拿出干粮递给她,自己嘴里也叼上一块压缩饼干。   “你应该熟悉这里吧?”顾晓野问他。   “来过很多次,”潘臣也靠到棺材上,“但是没发现这里有什么机关。”   “不是吧……”   “嗯。”   这表示不仅打不开石室的门,有可能连打开其他出路的机会也没有。   嘴里噎得难受,顾晓野拧开瓶盖灌口水,问他:“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潘臣看眼手机回答道。   他们一早来到这里,几经折腾,又是躲陷阱又是防机关的,耗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没把阴阳平衡恢复,反倒把自己关里面了。   顾晓野很饿,但干粮实在难下咽,她随便啃几口便再也不想吃,拍拍自己的腹部,心说:兄弟,委屈你了。   “不吃了?”潘臣问。   顾晓野懒懒摇头,说:“不吃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潘臣轻声叹口气,也没了吃晚饭的兴致。他扶着棺材站起,开始已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探查。没细数过来到这里的次数,但肯定不少于十回,每当他和顾云升进入墓穴,都要走进这间石室查看一番,但至今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顾晓野将食物和水装进背包,学着他的样子也在石室内转悠。   一个小时左右过后,她又坐到棺材上,晃荡着两条腿,说:“歇会儿吧,既然暂时安全就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嗯。”潘臣同意她的提议,确实有点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诶,你睡棺材那边,我睡这边,你可别过界啊。”顾晓野从棺材上跳下来,恶狠狠地呲牙说道:“敢过来,小心本小爷咬死你!”   潘臣没吭声,脱下背包放到地上当作枕头,仰面躺下,闭上双眼,两手交叉相握放在腰腹上。   顾晓野两条手臂搭上棺材,探出头看他,浑身脏兮兮的,很邋遢,但睫毛还是又长又浓密。这时的他比平时多了丝温和感。她托起下巴,盯住他的脸看来看去,好像怎么看都不腻。   潘臣有所察觉,睁开眼皱眉看向她问道:“看我干什么?”   “看着玩啊。”顾晓野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深蓝色的右眼像藏了一小片星空。   潘臣无奈叹口气,拿起手机点下屏幕。   石室顿时全黑。   顾晓野朝他的方向做个鬼脸,转身坐到地上,抱住双腿,下巴靠上膝盖,疲惫感汹涌袭来,不一会儿呼吸就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生物钟精准的人每日作息相同,几点醒来几点睡去,睡眠几个小时都是固定的。   不用看表,潘臣也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早上五点,误差在十分钟以内。他刚醒来,看着眼前的黑暗,听着耳边传来的清晰的呼吸声,他咬下牙,再次闭上眼。   没过多久复又睁开眼睛,他想找个地方解决个人问题。他坐起身,掌心扶上额头,愁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他妈的怎么解决?   咚!   “哎呦!”顾晓野捂着后脑勺疼得直哼哼,刚做梦一激动,头磕棺材板上了。不愧是历经数年不朽的老棺材,那是真的又硬又结实。   潘臣顺势按下手机,石室内亮堂起来。   “把你吵醒啦。”顾晓野哑着嗓子说,懒洋洋的,精神头不怎么足。打着哈欠伸个懒腰,站直活动一番,她转身看向他,小声说:“又睡了?”   却见他沉默不语地坐着,没睡,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顾晓野又问道,奇怪这扑克脸一脸便秘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她“噗哧”笑出声:“你不会是想拉屎吧?要不你再多忍会儿?”   潘臣耳根泛红,不知道怎么接话,半晌后憋出个“嗯”。   顾晓野笑得合不拢嘴,双臂撑在棺材上,探过头去,商量道:“要不我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你释放一下?”   潘臣:“……”   “哎呀,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害羞呢。”顾晓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幸灾乐祸。   啪,她一手拍在棺材上,眼含笑意,强作正经地说:“咱也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我都不在乎,你还害羞个什么劲儿。没事,我保证不说出去。”   潘臣别过头去,似乎这样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顾晓野咂咂嘴,觉得自己也不能玩得太过分,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忽然眼前一亮,她伸出手去推棺材盖子。   潘臣扭头看过来。   棺材里果然什么都没有,顾晓野放下心来,然后整个人钻进去,露出个脑袋,“你就当我不存在。”   潘臣脸上一僵,不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达清楚他此时的感受。他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棺材里的顾晓野大声喊道:“你把手机拿过来。”   棺材里能有什么好看的?潘臣觉得奇怪,但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棺材盖子底部有一行划痕,手机灯光照过去,竟是简体字,顾晓野呼吸一窒,那字体她熟悉,狗爬似的,她曾经还嘲笑过。“进棺材,施展你的能耐。”这句话不清不楚,颇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   “快过来。”顾晓野催促道。   “发现什么了?”潘臣顺着光瞧过去,神色一变。   顾晓野往边上挪挪,招手说道:“快进来试试。”   将背包放进去,他侧身躺进棺材,闭上双眼仔细感知周围的阴阳变化。   这么近的距离,顾晓野看得更真切——他正对着她,温热的气息有韵律地扑来,有淡淡的烟草味,睫毛轻颤,眉心紧锁。她顿感心脏漏跳一拍,紧接着暗骂自己:紧张个屁,没见过帅哥吗?   许久,潘臣睁眼说道:“没有。”   顾晓野一愣:“没有?”   那人闲的没事干,在棺材里胡乱写着玩?   她说:“你再试试。”   “嗯。”潘臣应道,又是过去几分钟,他摇头:“没有。”   顾晓野长长吐出口气,手指点着那一行字,说:“什么叫施展你的能耐?你施展了吗?你的能耐是什么?”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到她的提醒,潘臣顿时恍然大悟。他伸出左手按在棺材上,五个旋窝出现。片刻后,整个棺材开始震动,他急切说道:“关上盖子。”   待两人合力把棺材盖子关闭,咔的一声,他们随着棺材整个身体向下一沉。石室地面猛然下陷,棺材之下的地面缓慢分离打开一道缝隙,这缝隙越来越大,不多时,整个棺材滑了下去。   滑道不平整,这一路相当颠簸。顾晓野整个脸揪在一起,双手紧抓着潘臣的手臂,默默祈祷这棺材车千万不要散架,两位乘客没有超载。   潘臣顾不上手臂处传来的痛感,持续将注意力集中在左手的控制上。他没想到这棺材内也有阵法。这阵法是用阴气团制作的,原本以他的能力无法发现,好在阴阳二气之间互相影响,当他抽离出体内的阳气团时,阵法被引动,他这才知道“驾驶”棺材的方法。   不知过去多久,棺材终于停住。   潘臣全身湿透,既是闷的也是累的。   “不好意思啊。”顾晓野松开手,看一眼被她抓出指印的手臂,干笑着说。   他们停在一处山洞内,有风携卷着潮气吹进来,悉悉索索,几只爬虫贴着墙壁忙碌,不远处的洞口一片光亮,那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出口。   “我们出来啦!”顾晓野放声欢呼,一巴掌狠拍在潘臣的肩膀上,双眼晶亮,她说:“我们以后再来玩玩吧。”   潘臣吐出口浊气,没接话,当先向洞外走去。顾晓野赶忙跟上。   咚,棺材完成“送货”任务潜入地下,迅速消失踪影,应是回它原本的岗位去了。   太阳初升,月亮还未隐去。顾晓野二人背着包从山洞中走出,行至洞口,他们齐齐停住脚步。轻风吹拂,湖面荡漾着小波纹,微微泛光,几只水鸟从远处飞来落下,时不时摆弄下翅膀,缓缓游向远处。   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再慢慢呼出,顾晓野扬起笑脸,“景色真美。”   “嗯。”潘臣应道,望着湖面也是心怀大畅。   顾晓野回过神来,四下里寻找码头方位,却见刚走出的洞口旁草丛款款摆动,隐约有几个小土包露出头来,她开口说道:“那不会都是坟丘吧?”   潘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有可能。”转而选择一个方向走去,“回去吧。”   “哦。”顾晓野又瞧上几眼,举步离开。   那几个小黄土包不高,还不及周围的草,忽有一只乌鸦飞来落下,左瞧右看,嘎嘎两声,然后振翅离去。      ☆、第13章   在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一队拿着各样式工具的人正在往定湖山中心赶,为首的壮汉远远看见顾晓野两人走来,快步迎上去。“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出了点问题,事情还没解决。”潘臣说。有其他人在场,他不好明说。   在回来的路上,经潘臣提醒,顾晓野在遇到壮汉他们前便戴好眼罩。她微笑着对壮汉打招呼:“黄先生好。”   “嗯。”壮汉点头,见面前两人满身灰土,露出的手臂和腿有许多青紫伤痕,他说:“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们再谈。”他看向顾晓野说道,“小顾,你妈让你尽快给她报个平安。”   顾晓野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哦。”   壮汉转身往回走,跟他过来的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看上去年岁稍长的笑呵呵问道:“黄先生,这事完了?”   “解决了。”   “可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呐。”   壮汉明白他什么意思,扬扬下巴说道:“先回去,然后你们去找小刘,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的。”   “好嘞,果然跟着黄先生干没错。”那人笑着说道。   这帮子人是壮汉找来的壮劳力,原本叫来刨坟挖人的,顾晓野两人平安回来,倒是不用再去挖土费力了。   壮汉对他笑笑,当先登船。一行人离开定湖山。   来到通圣湖附近的酒店房间内,顾晓野长长舒口气,总算是平安无事。洗个痛快的热水澡后,她身穿浴袍半躺在床上,回味这几天的经历。   相当惊险,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但她眼中流露出兴奋,还想再折腾折腾,如果还有那个人陪着就好了,想起他笑着说“没事,我会提醒你怎么躲的”,她傻呵呵笑起来。空蹬一脚,她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不是有病么。   扭头看见旁边的座机电话,她伸出手犹豫片刻又收了回来,换身衣服,踢踏着拖鞋打开门走出,敲响旁边的房门。   没过多久,已经收拾停当的潘臣出现在她眼前,他换了身衣服,精神还算不错。   顾晓野伸出右手,像是讨要什么东西。   “干什么?”潘臣问。   顾晓野抬抬手指,说:“来,借我手机用用。”   “稍等。”潘臣没犹豫,谁让他把人家手机弄丢了呢。   顾晓野站在门口没进去,拿到他的手机后当即给袁梅打过去。   “喂,你好。”响两声接通了,袁梅的声音平静而疏远。   “喂,妈。”   “……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激动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大到潘臣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整天都没联系到顾晓野,袁梅快急疯了。   “妈您消消气,声音太大啦。”顾晓野瞄潘臣一眼。   “总之,你快点给我回来。”袁梅缓了缓,冷静下来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这是谁的电话?你手机呢?你现在在哪呢?”   顾晓野一条条回答她的问题:“我现在挺好的,用的是一个朋友的手机,我的不小心弄丢了,还在通圣湖待着呢。妈——”   袁梅打断她的话,还是那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回去还不行嘛。”顾晓野连连答应。   袁梅说:“让你那个同伴一起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他。”   果然她很早就摸透了顾晓野的底,然而顾晓野也猜到几分,否则就不会在来到定湖山之前如实说出她在哪里,做那掩耳盗铃的事没什么意思。   顾晓野看潘臣一眼,问:“妈,你现在要跟他说话吗?”   “不用,你就跟他说你爸有事托我交代给他就行。”   “哦。”   “今天必需回来啊。”   “肯定的。”   “行了,挂吧。”顾晓野若是受重伤早就哭喊开了,可见她这时健康得很,袁梅便没再多问。   将手机还给潘臣,顾晓野说:“都听见了吧?”   “嗯。”   顾晓野背靠门边,问他:“你和我妈认识?”   “不认识。”   “去我家?”   “嗯。”   这天没法接着聊,顾晓野摆手作别回房间,留下一句:“回去的时候找你啊。”   将定湖山上的遭遇告知壮汉后,顾晓野硬扯着潘臣跑去买什么土特产。实际上她家距离通圣湖没有多远,能被称为土特产的在她家附近都有卖,而且还便宜不少。顾晓野买了两大袋子性价比较好的吃食,然后全塞进潘臣的背包里让他背着,美其名曰“还债”。   不过钱还是顾晓野自己支付的,当她拿出鼓鼓的钱包时,潘臣的脸僵了一下,果然她的话不能信。   坐车四个小时,顾晓野带潘臣回到古文化街旁的家里。   房间整洁干净,空调开着,温度正合适。   刚进门,面对袁梅,潘臣主动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潘臣。”   见顾晓野没丢任何“零件”活着回来,袁梅暗自松口气,粗略打量潘臣一番,她微笑点头:“好,快进去坐吧。”转头对顾晓野说,“宝,去给客人倒杯水。”   “哦。”顾晓野不情愿地答应,拖着腿脚往屋里走,去给潘臣倒水。   “阿姨,这些放哪?”潘臣举了下手里的两个大袋子问道。   “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袁梅笑着接过来。   顾晓野刚倒完水,听到这不乐意了,“妈,那是我买的。”   气氛尴尬,袁梅装作没听见保持着笑容。   潘臣打破平静,从包里拿出盒糕点来,“阿姨,顾叔说您喜欢吃这个。”   难得那个不着家的还记得,袁梅笑起来很甜,眼角的鱼尾纹都伸展开了,“谢谢啦。”   顾晓野撇嘴,她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礼物。   待都落了坐,潘臣直奔主题问道:“阿姨,顾叔想告诉我什么?”   “其实是我想麻烦你帮个忙。”袁梅笑得温柔,拍拍顾晓野的手,说:“这件事跟她有关,一会儿吃完饭再说吧。”   自顾晓野二人从山洞中出来,再到这会儿已快到晚饭时间。   顾晓野一脸茫然,事先毫不知情的她搞不懂老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这架势像是电视剧里演的托孤,她插嘴问道:“妈,什么事跟我有关?我怎么不知道。”   袁梅用手指戳戳她的头,说:“你说呢。”她对潘臣笑笑,“留家里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潘臣愣愣点头:“嗯。”   “把客人照顾好啊。”袁梅拍拍顾晓野的肩膀,进了厨房。   顾晓野皮笑肉不笑,象征性意思意思推推潘臣面前的水杯,“请喝水。”   尽管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潇洒走人,潘臣也跟她意思意思,木着脸说:“谢谢。”杯子连碰都没碰。   顾晓野继续客气:“想吃点什么?”那态度及不上小饭馆的临时服务员。   “不用。”   “来点饮料?”   “不用。”   顾晓野拿起遥控器,问:“想看什么节目?”   潘臣摇头:“不看。”   顾晓野从鼻孔长长喷出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问他:“你敢不敢说话超过两个字?”   潘臣用三个字回答她:“没问题。”   “多说一个字算什么本事!”   实际上潘臣不是故意想气她,确实是没什么话好说,可见她那憋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想到这里,他拿起水杯喝上一口,暗中嘲笑自己居然也变得幼稚了,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厨房内哗哗作响,袁梅开始洗菜。“潘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咸的,甜的,还是辣的?”   “都可以。”   顾晓野压低声音说:“有能耐你以后说话就用三个字。”   潘臣哭笑不得,无奈说道:“我认输行吗?”   “那你以后好好说话。”   潘臣委屈,“我是在好好说话啊。”   顾晓野一愣,随后摆摆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小同志,说话是门艺术,你得学学。”   潘臣忍不住也叹口气,小顾得老顾真传,已经有了八成功力。   “你能猜出来我妈叫你来干什么吗?”顾晓野恢复正经,说,“还跟我有关系,太奇怪了。”   她能猜测到这件事与顾家多年所从事的职业相关,可再具体点她就不清楚了,更为奇怪的是,袁梅向来不管这些事,难道是顾云升在离家外出之前做过什么安排?她一头雾水。   潘臣说:“不知道,她不是说吃完饭之后会讲吗?”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着急干什么?”潘臣反问她。   顾晓野语塞,他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好急的,她转变话题,说:“你到我家来挺有礼貌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   潘臣当没听出她的讽刺,说:“这是应该的。”   “……你其实很腹黑吧你。”顾晓野托起下巴,上下打量他。面前这人,她有点看不明白。   潘臣问:“怎么说?”   “嗯……”顾晓野“嗯”了半天,也没想好从哪说起,仔细想想他似乎挺正常,就是话少、事少、情绪波动少,倒没怎么“黑”,反而帮她许多次。她说:“好吧,就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   潘臣笑,杯中水一饮而尽。      ☆、第14章   八样菜,荤素搭配合宜,色香味俱全。屋中三人各自落座,袁梅夹起一根大鸡腿放到潘臣碗里,“多吃点。”   “谢谢。”潘臣说。   顾晓野撅起嘴,说:“妈,我也要吃鸡腿。”   袁梅眼都没抬,“想吃什么自己夹。”   顾晓野瞥潘臣一眼,气哼哼地用筷子扎进一根更大的鸡腿里,举到跟前,张开嘴扯下一大块肉,沾了满嘴酱汁,嚼得“吧唧”响。   “别弄掉了啊。”袁梅提醒。   “哦。”顾晓野含糊答应,规矩了些。   见潘臣低头只顾对付面前的鸡腿,袁梅又给他夹一大筷子蔬菜,“别光顾着吃肉,多吃点菜。”   潘臣道谢,不经意抬眼看见顾晓野瞪过来,他不禁笑起来,可在她的眼中这笑容没什么善意。   “合口味吗?”袁梅问他。   “嗯,好吃。”   袁梅说:“你经常外出或是锻炼吗?我看你这体格很棒啊,像是当兵的料。”   潘臣古铜肤色,露出的两条手臂结实有力,不像健身过度的那种,不仔细看还以为会很瘦。   袁梅看潘臣,感觉他像个兵,从刚见面到现在坐在餐桌旁吃饭,背脊挺直,看上去训练有素的样子,他的气质不像舞者的文艺气,更贴合令行禁止的兵。   “早些年跟老兵训练过。”潘臣说。   顾晓野在一旁默默吃着,总算明白过来袁梅的用意,这分明是在套话。于是自觉安静下来,慢悠悠吃着听他们谈话。   “很苦吧?”袁梅问。   “不苦,反正都撑过来了。”   听到“撑”这个字,袁梅推推几个盘子离得潘臣更近些,说:“多吃点,不够的话阿姨再给你做。这天也不早了,你这几天就住这吧,阿姨还有好几手没露呢。”   “嗯。”潘臣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答应留下了。   接下来,袁梅与潘臣聊得热闹,顾晓野竖起耳朵听着——他今年二十有五,比她大三岁,十几岁开始跟家里请来的老兵训练,后来与顾云升满世界跑去修复阴阳平衡,家里有一兄一弟,亲的,他母亲在他上小学时出车祸死亡,兄弟三人随父亲生活。   听到最后顾晓野也伸手给潘臣夹了几块肉,五花的,肥瘦相间还带层薄皮。   见好就收,袁梅没再多问,怕把老实孩子问毛了,然后说的全是顾晓野不乐意听的话,比如顾晓野小时候爬树下不来急得呜呜哭啦;比如顾晓野小时候和顾云升比赛谁更能吃,结果吐一地捂着肚子叫疼啦;再比如顾晓野小时候学人家玩溜溜球,最后被砸的满头包啦……   应了那句老话,往事不堪回首。   顾晓野撂下筷子,这顿饭真是没法继续吃下去,擦了嘴,她跑去客厅看电视,噼里啪啦的枪炮声响起。   这厢袁梅依然讲得起劲,只觉女儿儿时调皮可爱。潘臣也深感皮孩子的小故事很是下饭,硬是多吃两碗撑得肚皮滚圆。   不知不觉间,时至夜里九点,袁梅收拾着碗筷,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洗洗睡吧。”   正事只字未提。   第二天。   趁着潘臣外出晨练,顾晓野洗漱完毕,跑去问袁梅:“妈,你想让他帮什么忙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啊,”袁梅坐到沙发上,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旁,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去干什么?其实我认识那几个老客户,要不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爸一出去就两三个月不回家呢。”   “哦。”顾晓野原本以为,是钱琳琳那里露馅袁梅才猜出来的,没想到人家早就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踪。   “我和你爸都不希望你继续干这行,”见顾晓野想要开口说话,袁梅拍拍她的手,接着说道,“但是我知道,你那个犟脾气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也就让你去试试。你爸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叫我回来是又不同意了?”   袁梅没有正面回答,她说:“我前天整理你爸那堆东西的时候发现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一堆机关,然后我查到那个地点就在定湖山,所以才让你赶快回来。”她握着顾晓野的手紧了紧,“宝啊,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怎么活?”   “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你当我眼瞎啊?”袁梅说,“弄的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你当我没看见?”   “嘿嘿……”顾晓野干笑。   袁梅蹙眉问她:“你还想继续吗?”   顾晓野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   袁梅无奈叹口气。当初和顾云升谈恋爱的时候,她就知道跟他结婚日子肯定过得不轻松,谁知道孩子随她爸也是个不爱着家的主,可她又不愿意强制孩子做自己不想做的。   “你爸是指望不上了,他最近一直没有联系家里。”袁梅说:“我听说还有那么个人也做这个,就想着让他帮衬点。你呀,要对人家客气点,别总欺负他。”   “我哪有。”顾晓野叫屈。   袁梅直接说破:“我还不知道你。你爸限制你,你一个人在外面能做什么?不管怎么样,潘臣比你年长,做那个事的时间比你长,多跟他学学,就算你不能自我保护,好歹得让他甘愿稍微帮帮你吧。”   顾晓野垂眸看地面片刻,点了头:“妈,我知道了。”   等潘臣回来,三人吃过早饭,袁梅带他们走进书房。满屋的书籍,各类都有涉猎,最多的是玄学类的。书桌上电脑旁摆放着一摞文件,有两本《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厚。   袁梅打开一张叠着的白纸。这纸一开大,用铅笔绘制出复杂地形——通道、房间,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注意事项,诸如:有暗箭、毒气机关,正确走法是什么什么。这些原是被锁起来的,钥匙由她和顾云升保管。   “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看吧,应该对你们有帮助。”袁梅把地图递给潘臣,说:“我最近才发现这张地图,这个墓太危险,如果你们还打算去的话再多准备准备。”她顿了下,说,“潘臣,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您说。”潘臣接过地图。   “我知道她的能力是可以提升的,你能帮她吗?”   顾晓野的眼睛亮起来,脸上溢满笑容。   潘臣点头:“可以。但是我不知道方法。”   五家的能力各有不同,提升方式也不同,若是用错了有可能造成永久性伤害,比如顾晓野的右眼瞎掉,再也无法看清周围事物。   袁梅的手按在那摞文件上,说:“我能看明白的相关资料就是这些,”她指向一个书架,“那里的书我看不懂,或许也跟你们有关。”   “潘臣,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小不懂事,你多让着她点。”袁梅笑着说:“她哪里有做错的你直接说,她脸皮厚受得了。”   顾晓野顿时垮了脸。   “你别看她总是毛手毛脚的,她不娇气,尽管使唤她没关系的。”   “嗯。”   袁梅想了想,说:“这几天你们先研究研究,危险的地方过些天再去也不晚。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老黄说他那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你们安心学着。我保证这几天的菜不重样,让你们吃个高兴。”   “嘿嘿,老妈最好了!”听到这,顾晓野不顾有外人在场,吧唧在她脸上亲一口。   “你个吃货。”袁梅的眼睛弯成月牙,伸出手指去点她额头。袁梅又看向潘臣说道:“你们忙吧,我就不打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说完,她走了出去。   “咳咳,”顾晓野清清嗓子,摆出正经脸,规规矩矩对他深鞠一躬,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抬起头来,露出的左眼很有神,“潘臣大哥,以后请多关照。”   潘臣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嗯”了一声。   顾晓野直起身,扬起笑脸,问:“这个地图是那个墓穴的地图?”   潘臣坐到桌后的椅子上,小心翼翼铺开地图,生怕不小心把它蹭花了。图上画出的结构相当复杂,仅他从未去过的位置就有二十多处。他找到入口,一行狗爬似的小字映入眼帘:没有找到从里面开门的方法,如果不小心启动机关关闭了入口的门,暂时只能从另外两条出口离开……   他说:“应该是。”      ☆、第15章   咚咚咚……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外间传来女子的喊声:“梅姨,快点开门啊!”   袁梅打开门,就见钱琳琳站在门外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披散着长发就来了。她让开路,待钱琳琳进来将门关上。“怎么了?”   钱琳琳说:“晓野……我这两天都没联系上她,我……”说着说着双眼就泛了红,泪都快出来了,“梅姨,咱报警吧!”   袁梅笑起来,伸手为她捋顺凌乱的头发,说:“不用担心,她在家呢。”   “啊?”钱琳琳睁大双眼,满脸震惊。   那时听顾晓野说她自己要跟个男人往外跑,她就一直关注这事,如果顾晓野不主动联系她,她便打个电话或发条信息问问近况,谁知这两天断了联络,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发短信不回,在聊天软件上留言也没人搭理。起初以为顾晓野又跑去什么没有信号的深山老林,两天过后她慌了手脚,这才亲自上门来和袁梅商量。谁知那个疯丫头竟然在家里快活!   这时,顾晓野从书房中走出来,笑着对她打招呼:“小琳琳来啦,你可有口福了,我妈——”   “顾晓野!”钱琳琳当即冲上去,双手狠扯她的脸,“你要疯了是不是,你这两天死哪去了,你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啊?!”   口水都快被掐得流出来,顾晓野连连讨饶:“对不起对不起,你消消气,疼……”   钱琳琳松了手,啪地拍在她手臂上,抬手胡乱抹下满是汗珠的额头,说:“你差点把我急死,你怎么就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呢!”   顾晓野谄笑:“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手机不小心给弄丢了,”她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没有下次。”   钱琳琳翻个白眼:“谁信你。”   “哎呀,别生气啦。”顾晓野推她坐到沙发上,殷勤地倒杯水赔罪,然后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袁梅出声问道:“我一会儿去趟超市,你们两个想要点什么?”   钱琳琳拿着水杯,摇头说:“我不要什么。”   “妈,小琳琳喜欢吃甜的。”顾晓野意会,说:“什么巧克力、薯片她都爱吃,什么容易长肉她喜欢吃什么。嘿嘿,我要辣条。”   “好。”不等钱琳琳说什么,袁梅答应下来。   钱琳琳轻拍顾晓野,压低声音说:“别以为用吃的就能讨好我。”   顾晓野“嘿嘿”傻笑,又惹来她的一个白眼。   袁梅进房间换身衣服,挎了包,说句让顾晓野好好看家便换过鞋出门。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应该时近中午,好吃的少不了。钱琳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暗暗咽口水。   钱琳琳家在附近,走过来大约需二十分钟。一晚上没睡,看时间估摸着袁梅已经起床,她就随便扯件衣服套在身上跑过来,这会儿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低头一看,上衣前后穿反了,勒得她脖子难受。她摘下黑框眼镜放到身前的茶几上,打算将衣服反过来。她和顾晓野从小一起长大,用不着避讳。   “顾晓野,你家的……”潘臣从书房走出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迅速转过身走回去,嘭地把门关上。   钱琳琳抓着衣服的手一下子顿住,露出的小游泳圈上有一滴汗拖着尾巴往下跑。静默两秒,脸蓦地红了,她看向顾晓野,双眼中满是惊疑。   顾晓野“扑哧”笑起来,按下她的双手,说:“走,去我屋里换衣服。”   “你家里怎么有个男的?”钱琳琳回过神来问她,尽管摘掉眼镜看不清,她也知道那是个男性,随后修正道,“我是说,怎么除了你爸还有其他男的——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我哪知道他会突然出来啊。”顾晓野推她往卧室走,安慰道:“没事,他就看见点肥膘,不是什么大事。”   “你去死!你才肥!”钱琳琳骂道。   钱琳琳不胖,只是因不爱运动又常年长时间坐着不动绘画,屁股和腿较身体其他部位壮硕,腰上肉肉的。她个头不高,长发留到腰,皮肤白净,属于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惹得顾晓野既羡慕又嫉妒。所谓一白遮三丑,她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美人。   她来到这里跑出一身汗,既然要换衣服索性先来个热水澡,挑选好衣服,她便进了浴室。刚才的事也没怎么在意。   “你刚才想说什么?”顾晓野走进书房。   “有笔和纸吗?”潘臣坐在桌后,面前平铺着那张用铅笔绘制的地图。   顾晓野从抽屉里拿出放到桌上,问:“还要别的吗?”   “谢谢,暂时不需要。”他左手提笔在纸上写起来,将那张地图的内容以他认为更易看懂的方式转化为文字,从入口写起。   “诶,”顾晓野俯身,双臂架上书桌,“你刚看我朋友了,你说怎么办吧。”   潘臣继续写着连头都没抬,“什么怎么办?”   她说:“你得道歉。”   “嗯。”   “做深刻检讨。”   “嗯。”   “……你忙吧。”顾晓野再次被简短但有力的“嗯”打败,看他半晌,估摸着他还要写上一会儿,她主动离开,还是尽量不打扰的好。   她坐进客厅中的沙发,环看一周,喝口水,复又站起走到浴室门外,小声说:“小琳琳,你洗好了没?”   “没有。你变态啊,想偷看我洗澡?”   “呦呦呦,你有什么好看的。”   “哼。”   “你洗吧。”顾晓野扭头走了。   她再次坐进沙发里,甩掉拖鞋躺下,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歌,直到钱琳琳从浴室中出来,她才起身坐好。   擦着头发,钱琳琳坐到她身旁,小声问道:“刚才那人谁啊?”   “你见过,忘啦?”顾晓野被钱琳琳拍起来,穿上拖鞋去找吹风机。   “我见过?”钱琳琳刚才没太看清,思索一阵,她问:“不会是你发的照片上那个人吧?”   嗡——吹风机启动。   “对,就是他。”   “天呐,你不是要搞地下恋情吗?被发现啦?”说着,钱琳琳戴上眼镜,从顾晓野手里拿过吹风机自己动手。   顾晓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那个……”嗫嚅半天,她说:“其实刚认识,算是我的……导游,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钱琳琳瞪她:“你又骗我。”她相信那人跟顾晓野没什么关系,可这就更奇怪了,谁闲的没事把不相干的导游留家里?谁给谁导游呢?她问:“那他怎么在你家?”   “他和我爸认识,有事暂住几天。”顾晓野干笑,硬是说出个理由。   钱琳琳的双眼却突然亮起来,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儿,她关掉吹风机,说出差点惊掉顾晓野下巴的话来:“你爸和他认识,还是能安心让他住家里的。天呐,不会是童养媳,不是,童养夫吧?你爸在外面出差的时候捡到他,看他人长得不错,还心地善良,你又是个找对象困难的,所以——他这是在给你俩创造机会吗?你爸太厉害了!”   “……这都什么啊。”   “天呐,”钱琳琳一拍脑门,四处寻找,“你家的纸和笔放哪了?我要记下来。”   顾晓野哭笑不得,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厉害,将来肯定能成为著名漫画家。但事情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顶多算我一普通朋友。”   钱琳琳如今正在某知名漫画网站上进行连载,人气还过得去,能赚点小钱。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天马行空,就算现实有时比漫画还要荒诞,但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她抛出个暧昧的眼神,“你就没啥想法?”   “……我有个屁想法,他跟个闷葫芦似的。”顾晓野别过头去,躲开她的视线。   钱琳琳拽她坐下,说:“说真的,长这样不错了。”   “你看上啦?你上,我支持你。”   “呸!”钱琳琳啐她,“我喜欢白的,他太黑了。”   顾晓野眼珠一转,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白的了。”她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儿,“是不是担心以后生出来个熊猫或者斑马?”   “去死!”钱琳琳扑上去掐她,两人笑闹成一团。   一笔跑偏,潘臣划两道算是删去那个错别字,叹口气又摇摇头,外面还真是热闹。他已写到墓穴中那个右侧的石室:有暗箭机关,可以通过改变室内阵法进行重设,一为开门时放箭,二为关门时放箭,改变阵法方法如下……写的像是产品说明书。   写完右侧石室,他停下笔。顾云升对墓穴的研究令他震惊,之前从顾云升处学得本事后,他便对这个厚脸皮的大叔钦佩不已,再见到这地图,他不知除去感慨还能如何。但是,这张地图是否还有除却袁梅之外的其他人见过呢?      ☆、第16章   顾晓野与钱琳琳之间的笑闹由顾晓野举双手投降宣告结束。钱琳琳满头长发还没干,弄得沙发到处是水渍。   钱琳琳发起愁来,说:“怎么办,把沙发弄湿了。”   “没事,一会儿它就自然晾干了。”顾晓野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都那么熟了,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再说这其中也有她一份“功劳”在。   “要不用吹风机吹吹?”钱琳琳拿起吹风机,作势要马上动手。   “先把你头发弄干吧。”   “也是。”钱琳琳点头。吹着头发,她说:“跟我介绍介绍那个人呗。”   “谁啊?”   “你说是谁,”钱琳琳朝书房努努嘴,“他啊。”   “哦。”顾晓野酝酿下词汇,清清嗓子,然后像是看见一份简历般介绍道:“他叫潘臣,男,二十五岁——”   钱琳琳突然打断她的话,“他姓潘?”   顾晓野点头:“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说。”   顾晓野并没有把昨天得知的潘臣完整资料说出来,只大概讲讲最基础的信息,以及她本人对他的认识和理解。如不爱说话,经常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他八吊钱似的,当然也有说优点,诸如反应快、动作敏捷等等。   听完介绍,钱琳琳笑得暧昧,“你了解挺多啊。”   “……这算多吗?”顾晓野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我更了解你好不好,你小时候那点糗事我都知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钱琳琳满脸嫌弃,“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还‘屎’,真是臭死了。”   顾晓野不以为意,“屎本来就是臭的,你见过香的?不招苍蝇的我都没见过。你说这话怎么说好听?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大便?或者,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肥料?太啰嗦了。屎,简洁明了。”   钱琳琳无语。她这朋友总是有一堆歪理,她反正是比不过的。   客厅内的两人继续胡侃,她们相识多年,但之间的话题依然丰富,聊起来没个完。不过谈话间的音量却克制了几分,只因书房内还有个不能打扰的人。   潘臣写到左侧石室时再次停笔。顾云升的注释是这样的——   出口,在棺材内改变阴阳阵法可离开。所有壁画疑为墓穴能聚集阴阳的核心阵法,尚不知具体用法,在《阴阳图谱》中有记载,但书页缺失内容不完整。内部阴阳难以改变,可能与壁画有关。暂未找到由内部打开门的方法。   潘臣放下笔,暗道侥幸,当时如果不是顾晓野误打误撞发现棺材盖子上顾云升的留字,也不知他们能否撑到壮汉的救援。想起壮汉带过去的那队人,他们生还的可能性相当小。   看下时间,伏案工作已有一个小时,他伸个懒腰,扭转下略微僵硬的脖子,起身走出书房。   见书房的门打开,顾晓野两人同时噤声,看他走过来,顾晓野问:“你忙完啦?”   “还没有。我想喝水,你……”潘臣说话时的样子不大自然,可见没什么作客经验。   “哦,我给你倒。”顾晓野也不难为他,亲自去给他倒杯温水。   钱琳琳从头到脚打量他,眼神中露出疑惑之色,潘臣看过来,她回过神发觉自己这样不太礼貌,脸上微微泛红。她站起身说:“你好,我叫钱琳琳,是顾晓野的朋友。”   “潘臣。”他接过水杯,道谢,举杯喝起来。   钱琳琳张张口不知说什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顾晓野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坐下,附耳低声说:“他就这样,不是什么坏人,你习惯就好。”   钱琳琳抬眼看潘臣喉头滚动,一杯水即将见底,她开口问道:“你是左撇子?”   潘臣看过来,点头:“嗯。”   顾晓野眨眨眼,难怪有时看他觉得别扭,原来是左撇子。目光扫到潘臣拿着水杯的左手,中指指节略微鼓起,应是常年用左手大力写字磨出来的。   钱琳琳又问:“你会乐器吗?”   顾晓野吃惊地扭头看向她,刚才没说过潘臣会弹钢琴的事,没想到她还有做侦探的潜质,这都能看出来?这见第二面,才刚说了两句话。   水杯见底,顾晓野从潘臣手里拿过水杯,就听他说:“学过钢琴。”   钱琳琳半分意外也无,白皙的脸又红了些,她又站起身,说话轻柔:“那个……忙累了就歇歇吧,最近得颈椎病的越来越多了。那个……我再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她迅速从顾晓野手中夺过杯子,踢踏着拖鞋朝饮水机小跑过去。   “坐吧,你站着不累啊?”顾晓野对潘臣说。她看看他,再看看站在饮水机前的钱琳琳,脑子有点发懵,怎么钱琳琳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潘臣坐下,距离顾晓野不远不近。   规规矩矩走回来,钱琳琳用双手举起水杯,“给。”   “谢谢。”   钱琳琳坐回顾晓野身边,说:“我听晓野说你是做导游的?平时很累吧,要多注意休息,但是也要适量运动,这样对身体好。”   顾晓野朝她偏过头去,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对我你都没这么关心过。”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被打下来,“一会儿咱俩好好聊聊。”   钱琳琳保持着笑容,轻轻用脚踢顾晓野的脚后跟让她闭嘴。   潘臣奇怪自己怎么就成了导游,但也大致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他“嗯”一声,对顾晓野说:“下午找个地方试试。”   一时之间顾晓野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解释,半晌,她咧开嘴笑了:“好,说定了啊。”   “嗯。”他拿着水杯走回书房。   钱琳琳还想说些什么,可对方明显不想跟不相熟的人多交谈,也就作罢。不等她开口,顾晓野往她这里靠靠,问:“你几个意思,看上了?”   钱琳琳的脸皮薄得很,整张脸变得通红,她推开顾晓野,“哪有。”   “哪都有。”   “真没有,我就是好奇……”说着,她低下头,底气不足。   “啧啧啧,”顾晓野听得直咂嘴,伸手轻戳钱琳琳腰上的软肉,“你这么说你自己信吗?我家可开空调了,你看看你的脸都热成什么样了,我估计现在得有八分熟。”   “去死,你当吃牛排呢还几分熟。”钱琳琳拍开她作乱的手,说:“我就是提取素材,你不觉得他挺有意思吗?可以做漫画里的……配角。”   “配角?哈哈哈哈……有创意!我举双手赞成!”顾晓野放声大笑,心道:这家伙还真适合做个配角,台词少、表情少,好画。   既然说好下午去尝试提升书房外那个丫头的右眼能力,而且此时也静不下来细思墓穴地图,潘臣搁笔,把电脑旁的那摞资料放到身前。最上面的本子打开来,第一行便是“关于顾家能力的开发”,还是那个狗爬似的字体,这题目名称怎么看怎么像调研报告。   越是往后看,潘臣越是烦躁,想要把顾家的能力引导出来貌似相当困难,且顾云升动不动就在某句话后加个括号,里面写着“弄不好要瞎!!!”。也不知是否真如他所写的那般严重,三个感叹号看着跟闹着玩似的。满篇感叹号,他看得心累。   本子不厚,内容也少,仅有三页纸,他硬着头皮来回来去看了三遍,最后面无表情地合上本子,将它扔到一边。没用,白研究半天,这是讲如何将本身没有能力的顾家人引导出能力的。顾晓野已经能看见阴阳,用不着其上所述“弄不好要瞎”的方法。   潘臣闭上眼,轻轻按揉鼻梁两端的睛明穴,看顾云升的字不仅废眼,还废脑。   第二本厚些,题目为《基于顾家先祖双眼能力的引导方法研究与能力逐渐衰败的历史发展进程》。继续往后翻看,这篇竟有三十多页!潘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再翻翻其他资料,也是全部手写,他叹口气,又不禁失笑——顾云升也是很厉害了,写那么多字居然字体没变过,按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越写越好吗?   潘家的引导方法以十句话概括,他以为顾家的也差不多如此,谁知顾云升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连留在家里的资料都这么有个性。想找出专属顾家的引导方法好似大海捞针。      ☆、第17章   潘臣不再一本一本细看,他将顾云升留下的所有笔记本打开,翻至第一页,果然每本都有题目——   相当正经的如:《论阴阳平衡的原因及其修整方法》、《阴阳平衡阵法基础概论》、《五家能力探究与其兴衰规律》等;不正经的如:《阴阳不能出轨是怎么一回事儿》、《把体内的小妖精(阴阳)抽出来》等。   潘臣忍不住失笑,这人居然连写个资料也能这么折腾。直到他看见一本——《关于提升能力的那些事儿》。本子不厚,还不足一指,洋洋洒洒写了四十几页,第二页有惊喜,顾云升居然列出目录,每条小题目后面跟着页码。   从目录来看,顾家能力的提升方法其实也只有十句话,但顾云升却逐条详细解释,所有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写得一清二楚。有意思的是,某些地方他会进行脚注,类似于详细内容请见某本资料。   潘臣将其他书收拢好,按揉两下太阳穴,开始仔细研读。   中午时,书房外突然热闹起来,袁梅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带的全是吃的。顾晓野和钱琳琳殷勤拥上前,揉肩捶背,端茶倒水。袁梅享受一阵,让两个吃货耐心等等,随后进入厨房。想来过不了多久便有美味出炉。   饱餐一顿后,钱琳琳回家赶稿,袁梅回房间午睡,留下另外两人坐在餐桌旁进行商议。   “潘哥,下午怎么做?”顾晓野说完打了个饱嗝。   “最好改时间——”   “为什么?”   “去荆山谜窟进行引导更有利,”潘臣说,“其实在你家就可以,但安全性没有保证,而且你爸的笔记里记载,在荆山谜窟有助于提高引导效果。”   “哦。”顾晓野点点头,听他这话明显是为她好,提升右眼能力这样的事还是怎么稳妥怎么来比较好,反正他不是撂挑子不干就行。她问:“是上荆山还是去荆山那的谜窟?”   “谜窟。”   顾晓野说:“你说那会不会有人做过手脚?”   易阳湖和通圣湖两个地点出现的问题都是人为造成的,她不确定荆山谜窟有没有幸免。谁也不知道出手的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搅乱阴阳平衡。   潘臣不假思索地摇头,“不会。”   “为什么?”   “我们最开始去的地点就是荆山,那里没有人为痕迹。首先,他应该不会是想避开我们之后再动手;再者,我从你爸的笔记中了解到,荆山谜窟的阴阳结构非常稳定,不容易下手;还有……”   “还有?”   “还有,荆山谜窟是提升能力的好地方。”   顾晓野忽然明白过来,不管那人有什么目的,如果他想继续破坏阴阳平衡,那么提升能力是必需的,自毁前程的事应该不会做。   荆山距离她家不远,顶多花费两个小时便能抵达,但引导所需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下午去今天不一定能赶回来。   顾晓野问:“那明天去?”   “嗯。”   两人相顾无言,潘臣见她没什么想说的起身欲回书房,他还想再多研究一番。顾晓野突然叫住他:“潘哥,你说……引导,有危险吗?”   “怕了?”   顾晓野咬下嘴唇,说:“其实我觉得我肯定能成功,就是,有点紧张。”   “相信你自己就好。”   “嗯。”顾晓野抬头看他,笑着说:“等我变厉害了,你就等着失业吧,嘿嘿……”   听到这话,潘臣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了。   顾晓野拿起玻璃杯,看着平静的水面笑了笑,一饮而尽。   上午九点,顾晓野与潘臣来到荆山谜窟风景区。走在大路上,顾晓野低声问潘臣:“潘哥,人这么多没问题吗?”   昨天顾晓野也曾打算看看顾云升的大作,奈何一看到题目便望而却步,那东西实在看不下去,几个字还好,长篇大论的是真忍受不了。   他说:“没问题,谜窟后面有暗道。”   潘臣带领顾晓野逐渐脱离人群,走小路,穿过小林子,绕到谜窟后方。这里有个小土坡,覆满藤类植物,他走过去寻找打开暗道的机关,似也是第一次来。   资料中对这里的描述不够清晰,机关不好找。   “你没来过?”顾晓野问。   “没有。”   “……你不是在这里引导的?”   “我在家做的,”潘臣说,“我也是在昨天看过那些资料之后才知道的。”   顾晓野挠挠下巴,在心中盘算那个幕后黑手是否知道这里的情况。   没过多长时间,突然咔嗒一声响,土坡前的地面露出个洞,两人趁周围没人发现快速钻了进去。   这条暗道并不复杂,不像定湖山的墓穴有那么多机关,它没有岔路,直通到荆山谜窟的正下方,那里有间密室。   潘臣从背包中拿出电灯将整个密室照亮。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只爬虫的影子也找不见,只有一种干土的气味。   “我想起来一件事,”顾晓野突然开口说道,“你还欠我一个手机。”   “回去后赔你。”潘臣说。   顾晓野笑得奸诈,“我挑?”既然要换个新手机,不如买个好用又好看的。   “嗯。”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随后说道:“开始吧。你先把眼罩摘了。”   “哦。”顾晓野摘下眼罩,随即发现这间密室内没有阴阳,“怎么没有阴阳二气?难道说在没有的地方更有助于提升能力?”   “不是,”潘臣将背包放到一旁,席地而坐,“资料上说,荆山附近的阴阳大多集中在谜窟里,但它和墓穴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会影响到日月祠的勘测。之所以这里更适合提升能力是因为阴阳稳定,在提升能力的时候不会造成干扰。”   顾晓野坐到他对面,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可以通过日月祠来勘察和梳理阴阳,那是不是日月祠内的阴阳平衡了,周围的阴阳也会自己恢复?”   “对。”   “那我假设谜窟里的阴阳绝对稳定,不容易被搅乱的话,谜窟里的阴阳会不会其实是不受日月祠影响的?”   潘臣皱眉思索片刻,说:“很有可能,回去后我再去看看你爸写的资料。”   顾晓野托起下巴:“我爸写的东西那么权威呢?”   “他的资料内容很严谨,我想——”   “严谨就不会出错了?”顾晓野反问他,不太赞同他的做法,“没有人不会出错,也许那堆资料写的都对,但是也不能完全相信。”   潘臣一怔,就见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头,接着说道:“要有自己的想法,干嘛都听别人的。”   见潘臣用探究的眼光看着自己,顾晓野不自在地挠挠头,问:“然后干什么?”   “提升能力的关键在于增强身体内阴阳的活性。”潘臣说:“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身体内的阴阳。”   顾晓野按照他的指导闭上双眼,然而过去五分钟她仍然没有任何感觉,她睁开眼皱眉说道:“没有啊……”   资料上记载:顾家能力觉醒的人分为敏感体质和非敏感体质。像顾晓野这样的便是非敏感体质,沟通体内阴阳相当困难,其实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修复阴阳工作的。   潘臣解释给她听,又说后面可能会发生危险,她却仍然坚持,“继续。”   敏感体质可自行提升,提升多少、能承受多少由自己掌握;非敏感体质需经过外部刺激,有危险性。   潘臣不再多言,抬起左手覆在顾晓野的右眼上。他手指修长,几乎能盖住顾晓野的半张脸。   一股温热气息靠近,顾晓野不适地皱皱鼻子,没躲,紧接着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右眼发生了变化——右眼开始发凉,一缕一缕的。她深呼吸,忍耐着右眼传来的不适感,没过多久,她的背脊开始发寒。   她的右眼中有极细的阴气团在打着转儿,随着时间的流逝,阴气团的数量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原先的深蓝色变得更暗,然而瞳孔周围却开始出现血丝。      ☆、第18章   顾晓野忍不住打哆嗦,全身上下的阴冷感觉越发强烈,她不禁后悔没带过来件厚衣服。嘴唇冻得发紫,但她的额头有汗珠冒出来——右眼是钻心的疼。   见此情形,潘臣想收手,可刚要往回收便被顾晓野抓住手腕。她说:“没事,我挺好的,大热天的这样凉快。”   潘臣皱眉,“先休息会儿吧。”   “不用,”顾晓野说,“我爸写的那堆东西我看得不多,但是我知道引导只有两次机会。如果我现在放弃,第二次又能提升到哪去?”   能力分三个阶段,初级、中级、高级。一般情况下,好的敏感体质提升引导两次能达到高级的程度,而非敏感体质最多到中级,至今没有产生出高级的记载。且机会只有两次,引导再多也起不到提升效果,还有可能不升反降,得不偿失。   潘臣不再多言,但只要有发生危险的可能,他会立即停手,怎么也要把顾晓野完好送回去。   顾晓野咬牙强忍着右眼传来的剧烈疼痛,这一坚持,就是半个小时。潘臣的左臂都发酸了。   啪嗒。一滴液体滴落地面,那是——一滴血。鲜红的圆点很快就干了,发了黑。   抓着潘臣手腕的手没松开,顾晓野紧咬着牙,一声没吭。   “够了!”潘臣猛地收回左手,一把扶住打晃儿的顾晓野,“逞什么能!”   顾晓野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复又闭上痛感还没消失的右眼,看得清楚多了。她咧嘴笑起来,有点像哭:“我这不是没瞎嘛,嘶!”潘臣为她擦去右眼附近的血,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点疼,你轻点。诶,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潘臣不理解她这奇奇怪怪的要求,但还是照做,从她包中取出手机——她母亲的——交到她手里。   她点开照相机,翻转镜头,屏幕上映出她的脸——脸色煞白,额头和鼻子布满汗珠,额前的发丝结成缕,湿答答地垂着,右眼红肿,像是在脸上嵌入一颗又红又饱满的大枣子。这模样惨是惨,但她莫名觉得有趣,不由得笑起来,结果牵动右眼疼得呲牙咧嘴。   潘臣从包中拿出纸巾递过去,“别笑了,擦擦。”   “谢谢。”顾晓野接过,用纸轻点着擦右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潘臣问她。   她说:“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特别好玩吗?”   “好玩?”他不明白她那话什么意思,但惨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也是种本事。至于她说的好玩,他是真看不出来。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右眼,说:“你看像不像个枣?”她勾起一侧嘴角笑着,指向潘臣,“呔!莫要以为你能逃过我这大枣仙的魔爪,乖乖让我吃了你吧!”   潘臣哭笑不得,“什么大枣仙,不就是个妖精么。”   “胆敢叫本仙妖精,”顾晓野佯装发怒,大骂道,“好大的狗胆!”大力一拍大腿,再次牵扯到右眼,立刻疼得叫起来。   “别胡闹了。”潘臣说着又递过去一张纸:“又流血了。”   这下顾晓野老实了。   他们商量后决定先不去医院,即便去也没多大作用,医生看不见阴阳无法调理她的右眼,只能是她自己硬抗。   待不再流血,她睁开右眼,视线略微模糊,没什么大问题。   她想揉一揉轻微发热的右眼,却被潘臣拦住,他说:“别动它,让它自己恢复。”   顾晓野右眼瞳孔的颜色变得更深,有点像成熟桑葚的颜色。她问:“我这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知道,要看你自愈力怎么样。”   “你那时候呢?”   “我那时候……”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间内,门窗紧闭,室外哗哗下着大雨,时不时响起一声惊雷。家里仅有他一人,父亲和大哥在外为生意奔忙很少回来,弟弟在学校,这会儿应是睡下了。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他坐在床上,身边铺满书籍,面前有把锋利的小刀。他已经研究很久,也确认自己是敏感体质,完全可以尝试自行提升能力。   他闭上双眼感受体内的阴阳变化,按照书中所写耐心引导阴阳二气集中到左手,麻痒感、灼热感一点点加强,手越来越肿。他右手拿起刀,一道闪打过,刀锋闪过寒芒,他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割去,鲜血瞬间流出。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又割下第二刀……   潘臣说:“我那时候差不多两周好的。”   顾晓野点点头,想来她也不会花太长时间才对。她问:“我右眼怎么样,能看出墓穴里壁画上的阴阳了吗?”   “等你眼睛彻底好了才能知道。”潘臣收拾起背包,“回去吧。”   “这就回去啦……”顾晓野跟上他的脚步,提议道,“喂,手机你打算什么时候赔我?”   “先买手机?”   “好。”   以现在这般样子,顾晓野不好立刻回家,虽说袁梅很少发脾气,但看到她这幅惨样少不得发火,后面还能否得到她的支持就成了未知数,不如先缓缓,眼睛稍好些再回去。   眼睛肿得厉害,眼罩是戴不得了,她用手捂着跟在潘臣身后。两人行出密室,朝风景区外走去。   尽管顾晓野先前说要自己挑选新手机牌子,但实际上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好看就行。两人走进专营店,挑上一款用着顺手的买下,插上卡,顾晓野当即给家里打过去报平安。   “喂?”   “妈,我换新手机啦。”   “嗯,”袁梅问,“那你几点回来?”   “我们在外面再玩会儿,人挺多的,现在车堵得厉害。”   店外的马路上车辆拥挤,一步一挪,还不如行人走得快,有游客从车里出来往马路边跑,大概是不小心水喝多了。   “行吧,在外面别乱跑,和潘臣好好玩啊。”   顾晓野笑:“没问题,我保证让他玩个痛快。我挂了啊,拜拜。”   两人一起走出店,顾晓野问潘臣:“咱们去玩什么啊?”   潘臣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说:“你眼睛都这样了还想着玩呢?”   “为什么不想,”顾晓野放下右手,红枣眼开道缝儿,“不怎么疼了。再说,我这不是陪你嘛,我妈说的,让我带你好好玩。”   潘臣说:“我不想玩。”   顾晓野挠了挠下巴,征求他的意见:“那去干什么?你看马路上的车都跟便秘似的,基本上动不起来,回不去啊。要不咱俩回荆山待会儿?”   “算了,”潘臣走向路边小餐馆,“过会儿就回去。”   餐馆门脸不大,门外摆放个小牌子,上面用粉笔写出几样特色,走进去,黑红搭配的桌椅,仅有一对情侣坐在里面聊天,两人笑容满面。女服务员坐在柜台后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二人坐下,随便点两杯饮料和甜品。顾晓野捻动着吸管问:“你不会打算在这一直坐到下午吧?”   “不行?”潘臣反问。   “……也不是不行,”顾晓野托起下巴看他,“你不觉得无聊吗?”   “还好。”潘臣闷头吃冰激凌,勺子有点小,吃起来不大爽,他一勺勺挖得很快,碗边迅速出现个凹坑,越来越深。   顾晓野长长吐出口气,抬手摸右眼,还有些发疼。眼前不时有阴阳二气飞速跑过,她不太适应,但比引导前要看得清晰,过去她总是被突然冒出来的阴阳吓到,这会儿能看到它们的大概轨迹。   她望向窗外,又转回头眯眼瞧对面的人,说:“潘哥,你是从小话就这么少么?能不能跟我说说啊?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也许是吧。”   “你是小时候开始学的弹钢琴吗?现在还弹吗?”   “三岁开始学的,”潘臣抬眼看她,“现在不弹了。问我这个干什么?”   顾晓野嘿嘿一笑:“你可答应过我要弹给我听的。”这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潘臣全然没有印象,“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前几天,在易阳湖的时候。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性好,”她眯眼笑,“我提醒你。”   这时,一只小飞虫晃晃悠悠飞来,她挥手一打,面前的饮料为小飞虫举行了海葬。   “什么时候弹?”   顾晓野忙着挑出虫尸,没听清他的话,“啊?”   “没听清就算了。”      ☆、第19章   足足在家中修养三天时间,顾晓野的右眼才算完全恢复,同时她也学了些关于阴阳的基本知识。袁梅没有因此支持她,也没有再阻止,儿孙自有儿孙福,算是彻底想开了。   这天,顾晓野与潘臣再次出发,目的地仍为定湖山墓穴,自从得到顾云升所留下的手写资料,潘臣每天研究阅读,不说胸有成竹,倒也提高几分修复墓穴中阴阳平衡的把握。   在通圣湖的酒店内,壮汉与他们二人相见,一是提醒在墓穴之中多加小心,二是告知下一个发现问题的地点,那里不归他管理,而是由他的一位堂兄弟照看多年。   许多年前黄家内部分家,七大地点被瓜分成四份,壮汉继承荆山、易阳湖和通圣湖,可以说是黄家人中得益最大者。   顾晓野两人熟门熟路从古树下的洞进入墓穴。   墓穴还是老样子,漆黑、幽深、空气流通不畅。顾晓野却没有了上次的紧张,她早已摘掉眼罩,走在潘臣的旁边,四处打量着。   开启石门入口,顾晓野朝壁画看过去,只见隐约有东西在流动、旋转,不怎么清晰,时断时续,她用力眨眨眼,再瞧,依然无法看清楚。   “怎么样,能看到吗?”潘臣问。   “看是能看见,就一点,”顾晓野叹口气,“你说我爸都能看清吗?”   “我没问过,他只说壁画很有意思,应该至少比你看得清楚。”   顾晓野问:“那我现在属于什么等级,到中级没有?”   潘臣盯着她的右眼思索良久,摇头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高级。”   不仔细看,顾晓野的右眼跟平常的眼睛没什么区别,但由于外间的阴阳运动过快会给她的视线造成影响,她仍需戴眼罩。所以必然是比不得能力收放自如的顾云升,也就还未达到高级的程度。   相处过几日,顾晓野习惯了潘臣的话少,不再强求他与自己交谈,更因袁梅的嘱咐很少对他开玩笑,但听到两句没什么用的回答,她忍不住说道:“潘哥啊潘哥,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走吧。”潘臣转身向通道深处走去。   来到曾害得他们被关在墓穴内的两座石室前,顾晓野走到左侧石室门口,潘臣启动打开右侧石门的机关,迅速跃出闪躲到一旁。嗖嗖嗖……数枝暗箭飞射而出,最后全部射空掉落地面。   两人对视一眼,待通道内安静后,他们步入右侧石室。   潘臣没有立刻使用能力,上次贸然出手造成的后果他还记得。他走到石室内正中央,闭上双眼,“开始吧。”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对策。石室内的壁画可以改变阴阳阵法,不仅能重启机关,还能使机关失去作用。然而第一步,他们必须先将捣乱的“另类”阳气团去除,随后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见潘臣已准备就绪,没有回头看过来,顾晓野不禁微笑起来,他还真是敢相信她。额头贴到壁画上,她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毫不犹豫朝壁画一处地方按去。   砖块凹陷,就见石室内的阴阳二气突然顿住,然后如被人用力扯住般迅速靠向壁画,其中一条极细的阳气团则不受影响,独独留在半空中乱转着,没有任何规律。   “在你正上方。”顾晓野提醒道。   潘臣抬手一抓,扑个空。那条阳气团滑溜得很,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几秒后,“又来了!”   这次潘臣并未失手,恰好将那缕阳气团困在掌心中。旋即他猛地用力,阳气团立时消失于无形。   顾晓野面露喜色,又是按下壁画上的一处地方。石室内的阴阳二气恢复自由,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尽管依然没有规律可循,但乱象有所缓解。   后面就要看潘臣的了。他蹲下身,如上次那样从体内抽离出阳气团,以达到控制石室内阴阳二气的目的。不消多时,阴阳二气逆时针旋转,正好和左侧棺材石室内的相反。   潘臣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对顾晓野点点头,“没问题了,回去吧。”   “这就回去啦?”顾晓野不大同意他的提议,“再玩儿会呗。”   潘臣说:“这里不好玩,何况地图我还没有研究透。”   “哦,那就听你的。”一句“没研究透”打消了顾晓野的想法。她问:“我们是先回家呢,还是先去下一个地点?”   他们两人齐步往外走,过了半晌,潘臣说:“时间还早,直接去吧。你需要休息吗?”   “不用不用,一点都不累。”顾晓野连连摆手,说:“给我介绍下吧,我要有个心理准备。”   潘臣将所知的大致情况说出来。   即将要去的地点名为太广湖,其上有63座岛屿,位于中央的小岛正是他们的目的地。这座小岛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既不像荆山那般有神秘的谜窟,也不像定湖山在地底下建有奇怪的墓穴。   时至下午,顾晓野和潘臣到达小岛上的日月祠,有一人正等在祠外。这人蹲在地上,低着头用小树枝逗弄脚下的几只蚂蚁,头上戴个草帽,远远看过去像是个老农。   “你好啊。”顾晓野走上前打招呼。   “老农”站起身,笑呵呵地说:“你好啊。黄守成,这座岛上的阴阳由我看管。”他个头不高,脸上的青胡茬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我叫顾晓野。”顾晓野指向身旁的人,“他叫潘臣。”   黄守成微微点头,“认识认识。”他转身带领他们往日月祠内走,说:“你们可算来了,我这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整天提心吊胆的。你们来了就好。”   顾晓野自从见到他,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要说黄守成是壮汉的堂兄弟,这实在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两者之间的差别未免太大了些。壮汉穿着得体,说话不紧不慢,自有气场;而黄守成要随和得多,更像是个邻家大叔,假如大清早的碰上了,兴许他会问你一句:吃了没?   这座日月祠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让来到这里的人不由觉得,不小心掉根头发丝儿都是罪过。祭台上正燃着一根复宁香,银烟纷乱,凝而不散。   “这样子三天了,”黄守成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看看要怎么解决。我用出去吗?”   潘臣皱起眉,“你先回避一下。”   “诶。”黄守成应一声,转身走出日月祠。   顾晓野摘下眼罩,登时被眼前景象惊得心头一沉。复宁香飘出的银烟被灰色的业气缠绕着,根本触摸不到阴阳二气,而阴阳如死了一般失去活力,紧贴着墙上的壁画,一动不动。   “怎么办?”顾晓野问。业气不少,她更为担心的是怕出现曾遇到过的业气爆炸,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潘臣将左手放到祭台上又仔细感受一番,继而睁开双眼说道:“你也出去吧。”   “你不会是打算硬来吧?”顾晓野说:“万一爆炸了怎么办?”   “我没有别的办法。”   顾晓野拽住他的手臂往日月祠外拉,“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你不能拿自己的命拼啊!”   黄守成蹲在距离日月祠十步开外的地方,朝祠里面望过去,见两人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他高声问道:“咋啦,情况很严重吗?”   顾晓野高声回答:“黄叔,这里问题很严重啊,你快来帮我劝劝他。”   黄守成立刻小跑过去,一把抓住潘臣的另一条胳膊,劝道:“小潘啊,老顾说过,有问题只要在两个月内解决就行。你别乱来啊!我可不像黄达那么有钱,我付不起医药费。”   壮汉名叫黄达。   潘臣犹豫片刻,拗不过两人便答应下来。三人经过商量,决定先回黄守成的住所,在那里决定接下来的解决方案。   黄守成的家就在小岛上,多年的老平房,用矮墙围出个小院儿来。院内摆一摇椅,角落处放着几样工具,扫帚、铁铲等,门边倒挂一把大蒲扇,窗边吊了两辫子大蒜和一挂鞭炮似的红辣椒。   黄守成至今独身,这里仅有他一人居住,唯一的伴,是院后养的一只喊叫不动的大龄犬。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   他把顾晓野两人请进屋,边给他们倒上热水,边说道:“我这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先凑合一下,等会儿我去岛外给你们买点。”   “不用麻烦了黄叔。”顾晓野说。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黄守成将保温壶放回原位——靠墙的老木柜上,搬把木椅坐到桌旁,“明天还有人要来。”他看向潘臣说:“你见过,苍峰,还记得吗?”   顾晓野暗自寻思,传说中能力不稳定的苍家人?他来这里干嘛?   潘臣点头,他对那人有印象,说:“记得,也是在这里见的面。”   “对。”黄守成端起水杯轻吹两口气,吸溜一口尝尝,还是烫,他说:“他能力是不稳定,但他家里关于阴阳的藏书特别多,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可以问问他,也许有用。他这人呐,什么都爱研究,挺好一人。”      ☆、第20章   顾晓野三人商讨许久也没能得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在黄守成的极力推荐下,顾晓野和潘臣决定留下来,等苍峰来拜访时向他请教。   第二天,苍峰果然如期而来,手里还提着两瓶酒和一袋时令水果。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有些瘦,眉目间很是温和有礼,两鬓斑白,相貌普通却有着一种饱读诗书的儒雅气质。   他刚走到院门口,眼尖的黄守成便笑着迎上去,“老苍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哎,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自古登门拜访都会送礼上门,这是应该的,你跟我客气什么。”苍峰笑着说。   “我可没说不让你送,我是让你少买点。”   “你啊。”苍峰用手指点点他。二人相视大笑。   他时常过来看黄守成,对这里相当熟悉,不用黄守成上手,他先步入小库房将东西放好,听到还有其他客人在,他整理番衣衫跟随在黄守成身后朝正屋走去。   顾晓野和潘臣出门相迎,互相介绍后几人走进屋内。   四人围坐一圈,每人面前有一杯水,桌上放着一盘坚果供大家食用。黄守成很随性,嘴上说着“不用客气,想吃就吃”,自己最先拿起一枚开心果剥起来。这些坚果还是苍峰上次登门时带来的。   “苍先生,”潘臣开口说道,“您对这里很熟悉吧。”   苍峰笑笑,说:“叫苍先生太见外了,叫我老苍就行。这里我确实常来,有什么问题吗?”   黄守成“咔嚓咔嚓”嚼着,插嘴说道:“还能是什么问题,日月祠又有毛病了。老顾不知道跑哪去,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们两个小的。”他又拿起一颗杏仁,“咔嚓”用牙咬开,“你懂的多,给他俩参谋参谋。”   “嗯,能跟我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顾晓野见黄守成吃得热闹,也不再客气,抓一大把坚果到面前,边吃边听潘臣和苍峰之间的交谈。   当下,潘臣将在日月祠内的发现细说给苍峰听,又将之前在易阳湖时业气爆炸的事全盘告知,“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我想想。”苍峰沉思,一时间屋内仅有顾晓野和黄守成的咀嚼声,其他人也不催他。当黄守成面前堆起一座小山时,他开口说道:“可以试试聚气阵法。”   “聚气阵法是什么?”顾晓野问。   苍峰解释道:“这是你爸研究出来的,能够用来聚集阴阳二气或者业气。原理跟日月祠内的壁画差不多,只不过达不到控制周围阴阳的程度。”   “怎么做?”潘臣问。   “我只知道步骤,能不能做出来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苍峰顿了顿,继续说道:“业气爆炸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尽量减小它的爆炸范围以及威力。在日月祠外布置好聚气阵法,把业气吸引到阵法上,然后一点点消除。我想这个办法应该可行。”   顾晓野看向潘臣等他的答复,她现在还没有祛除业气的本事,顶多看看阴阳情况,让潘臣的判断更准确些。   潘臣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做。”   既然商量好,几人也不耽搁时间,即刻前往日月祠进行尝试。尽管只要在两个月之内解决,就不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影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解决难度会逐渐加大,还是及早消除业气的好。   来到日月祠外,苍峰因既看不见阴阳也无法像潘臣那般能感知到,便直接画了张阵图,为避免出错,他着重说明几点需要注意的,好让他们能够顺利完成。   在苍峰的指导下,顾晓野和潘臣分别使用从自身抽离出来的阴阳气团布置阵法。阴阳气团在两人的控制下缓慢移动,半个小时过后,一副阴阳阵图浮现在距离日月祠不远处的空地上。   制作阵法实在是消耗体力,顾晓野缓缓吐出口气,用纸巾擦去满脸的汗水,问苍峰:“苍叔,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如果没有出错的话,业气会被阵法吸引过来。”   现在唯有耐心等待。   等了一会儿,陪他们过来的黄守成背靠大树盘腿坐在附近的草地上,不知已经打过多少哈欠,耷拉着眼皮,似乎下一秒就能倒地睡过去。   而顾晓野紧盯着日月祠内的变化。被业气捆缚住的复宁香燃出的银烟逐步获得自由,有一缕缕的业气正向日月祠外飘来,速度十分缓慢。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终有一缕业气钻进阵法范围内,顾晓野顿时来了精神,“来了!”   “有多少?大小怎么样?”苍峰问。   “就一条,”顾晓野抬起手比划,拇指和食指捏出仅有硬币厚度的小缝儿,“这么细,有差不多三厘米长。”   苍峰对潘臣说:“你试试吧。”   潘臣利落抓住那缕业气,用力这么一握,就听轻微的啵的一声响,业气消散于无形。张开手一看,他的手掌并未因此受到伤害。   见这样可行,顾晓野面露喜色,业气爆炸的威力还及不上一个响亮的脑瓜蹦。直到夜幕降临,当业气完全消除殆尽,四人才回到黄守成的家。   吃过晚饭,顾晓野和潘臣决定在黄守成家留宿一晚,明早再离开。   顾晓野揉揉饱胀的肚子,坐到苍峰身旁,笑嘻嘻地问:“苍叔,你看我的右眼现在是什么等级,到中级没有?”说着,她摘下眼罩。   苍峰看她右眼良久,在她失望的目光中,他摇头回答:“没有,还差点。”   “那我再引导一次,能不能直接到高级?”   “这个……”苍峰抱歉地笑笑,说,“书上没有过这样的记载,可能性比较小。”   顾晓野点了点头。第二次引导与第一次引导的时间间隔不能太短,否则会对眼睛造成伤害,她着急也没用。出于对苍家的好奇,她转移话题问道:“苍叔,你们苍家的能力是什么啊?”   苍峰一愣,说:“你不知道?你爸没对你说过?”   “没有。”   苍峰沉吟片刻,自嘲般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苍家可以推测过去未来。不过我们比外面摆摊算卦的强。”   “这么厉害啊,”顾晓野满脸惊喜,挪挪椅子又靠得近些,笑着说,“能看看我未来什么样吗?看掌纹的吗?”她伸出右手。   苍峰苦笑着摇头,说:“你这还不如去看算命的呢。我哪里会看掌纹。”   顾晓野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苍叔,你跟我详细说说呗。”   “好。”   苍家无法测算出个人命运如何,最多有个方向。他们的能力主要用来大致推算一定范围内的变化规律,能力越强,则范围越大,精准度越高。变化规律针对的是阴阳变化:阴阳和谐,未来相对来说就顺利;有混乱的趋势,未来就捉摸不定。   苍家的能力如同其他几家一样逐年衰弱,从几百年前开始,能力突然变得不稳定,时隐时现,有时完全消失与普通人没有分别,有时会突然出现感知,预知到未来动向或模糊的过去进程。   顾晓野听后叹口气:“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对此,苍峰有另一番理解,他说,“有多大能力就要担负多大的责任,这样挺好。能力突然出现时是种惊喜,消失了不过是回归到正常生活。顺其自然吧。”   这几句坦然的话,令顾晓野从心中对他升起一种钦佩之感,试想有几人能有这么淡然豁达的心态?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苍峰问:“我很久没见过你爸了,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他去哪从来不告诉我。”顾晓野撅下嘴,略显不满,但也能理解顾云升的做法,直说出来不是让她和袁梅担心么。   “嗯……那你……”苍峰欲言又止。   “您直说,没关系的。”   “他没教过你关于阴阳平衡的一些事吗?”   顾晓野摇头:“没有。他呀,他就不想让我干这行,说是太危险了。”   “确实是有危险,他也是为你好。那你怎么还是过来了?他不知道?”   顾晓野嘿嘿一笑,说:“天高皇帝远啊,他在外面怎么管我?对了,您能教教我怎么……”   虽说算不上学识渊博,但苍峰对阴阳所知不少,也肯说给其他人听,聊起来不闷,顾晓野从他这受益匪浅,两人相谈甚欢。   潘臣则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玩他的手游,时不时往顾晓野那瞄一眼,一首曲子玩了多次,miss掉数十个方块而不自知。   黄守成不在屋内,院后的大龄犬需要他的照顾,他们还能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他很珍惜还能跟老朋友在一起的时光。   太阳隐去,月亮跃至高空,圆圆的,在它的周围点缀着几颗星。位于太广湖中央的这座小岛,一户人家亮着灯,四周有蟋蟀低鸣。      ☆、第21章   太广湖的事情完结之后,顾晓野与潘臣没有再从壮汉那里得到下一份消息,也就是说暂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他们两人可以先各自回家休息。至于调查幕后出手改变阴阳之人,没那么容易。   尽管和潘臣相处时间不长,但马上就要分开,顾晓野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他们也曾在一起共生死共患难过。她主动找潘臣要到联系方式,至于以后会不会打电话或发短信,那就不一定了。   回到家里,顾晓野随手将背包扔到一边,冲进厨房一把从后面将袁梅抱住,笑着说:“妈,我回来啦!做什么好吃的犒劳我呀?”   “就知道吃!”袁梅拍开她的手,说:“潘臣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事情都弄完了,他当然回自己的家啊。”顾晓野撅起嘴,说:“您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我才是您亲生的好吧。”   袁梅轻捏她的脸,“你这不活蹦乱跳的。快去洗个手,一会儿吃饭了。”   “好嘞!”   吃饭时,母女俩聊了起来。顾晓野从母亲袁梅口中得知,顾云升还没有回来,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声称自己和一哥们儿在山里游玩,再过几天就回来。然而他说的“几天”未必是几天,很可能是几个月。   这种事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顾晓野回到卧室,闲极无聊打开聊天软件,给钱琳琳发过去一条消息:“小琳琳,我回家啦!想我没有啊?”   钱琳琳回复很快:“不想。”   “你太无情了!”   “呸!谁无情?你跟着你那个导游男朋友跑了,把梅姨和我抛在一边,你敢说我无情?”   “又不是出去玩,采风懂吗?我们那是去采风了。”   “然后顺便玩玩,不小心谈个情说个爱什么的?”   “哪有!”顾晓野情不自禁笑起来,“你说,为什么我隔着手机屏幕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呢?你吃醋了吧?我这有他手机号,你要不要?”   本以为钱琳琳会反驳,甚至是大骂她一顿,再来句“你想多了”,结果几秒钟过后,顾晓野的笑容僵在脸上,瞪着屏幕看见两个字——“我要”。   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危机感。   瞬间回过神来,她把潘臣的号码发了过去,“小琳琳,你还说你没看上他,你都跟我要他手机号了。你个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什么啊,我骗你干什么。不对啊,你这么激动干嘛?是不是你……嘿嘿。”   顾晓野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小辫子被人死死抓住了。她连忙回道:“是不是什么啊,你别多想,我对他可没想法,一点都没有!他那个死闷葫芦!死扑克脸!死木头!我眼睛瘸了才会看上他!”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了你这么激动?被踩着尾巴了吧。被我诈出来了!顾小爷,认清你的内心吧!哇哈哈哈……”   顾晓野耳根发热,懊恼地胡乱挥几下手臂,恶狠狠发过去两个字:“边去!”如果钱琳琳那丫头此时在她面前,恐怕会被掐得生活不能自理。   “放心吧,咱都多年的革命友谊了,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哪有人会信你的胡说八道啊。”   两人这一聊起来,时间仿佛都加快了,眨眼三个小时过去,最终以钱琳琳要去赶稿为由终止聊天。   顾晓野给手机充上电,躺倒在床上,脑子里乱乱的,随手抓起一只兔子玩偶抱进怀里一顿蹂\躏,继而又扔到旁边,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思绪飞到前几天——   “我们家和你家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师承关系,怎么算的辈份?顶多跟你客气客气叫你声哥。”   潘臣:“也行。”   顾晓野不禁皱皱鼻子。   “我不敢动了,万一下次没那么好运我哭都来不及。”   潘臣笑:“没事,我会提醒你怎么躲的。”   顾晓野翻身将头埋进枕头里,两手并用挠抓床单,闹累了,她爬起身坐好,喃喃自语:“难道我真喜欢上他了?怎么会呢……”   顾家小店恢复营业,顾晓野每日准时上岗,连续几天无客上门,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店内,新发现的心结使她最近有些反常,心不在焉。托着下巴盯着门口,她眼睛一眨不眨,发呆良久。   叮铃。   她低头看去,钱琳琳发来消息:“顾小爷,求助!”   顾晓野立刻问她:“怎么了?”   “我在你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晓野好奇心大增,看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午,今天应该不会有客人上门,她回复:“马上!”   仅几分钟时间顾晓野便回到家中,得知袁梅外出买菜,此时仅有她和钱琳琳两人在。她直接问道:“怎么了你?”   钱琳琳拽她坐到身旁,尽管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还是看了看四周,这才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顾晓野板起脸:“小琳琳,杀人放火的事咱可不能做。”   “去死!”钱琳琳拍她,“谁会做那个,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严肃点。”   “是是是,你说吧。”顾晓野笑着说。   钱琳琳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我喜欢上一个人……”   “啊?”顾晓野顿时来了兴致,急火火问她:“谁啊?我认识不?几岁了?”   钱琳琳一张脸涨得通红,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相册里第一张照片亮给她看——   钢琴房内,身穿白色衬衣的年轻男子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他的皮肤很白,堪比钢琴键的白键,微扬着头,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正陶醉在音乐中,一束阳光照进来,他的黑发泛着光。   顾晓野赞道:“拍照技术不错啊,这是一张有声音的照片。”   “……谁让你评价拍照技术了?让你看帅哥呢!”   “这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顾晓野笑起来,“你还真是喜欢白的。”   “他叫潘煜,”钱琳琳收起手机,“他应该还不认识我——”   顾晓野打断她的话,“不认识你?这什么情况?你暗恋啊。”   “所以我想让你帮个忙……”钱琳琳支支吾吾半天,终是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他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现在不是放假嘛,他在外面教课。我打听过了,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我想……我想对他表白。你能陪我去吧?”   顾晓野拍着胸脯痛快答应下来:“没问题,这有什么,我给你压阵!”   “还有……”   “还有什么?”   钱琳琳说:“如果你见到那个导游的话,你多跟他说说我的好话。我不好意思直接找他。”   听到这话,顾晓野才恍然意识到这俩人都姓潘,说不定有什么亲戚关系。她问:“你知道他俩什么关系?”   “我听说潘煜有个哥哥,而且他们两个都是左撇子,也都会弹钢琴,所以我猜你那个导游就是他哥。”   顾晓野不禁倒吸一大口气,紧接着又缓缓吐出,“没这么巧吧?”   钱琳琳再加上一句:“他们两个长得挺像的。”   “我的天呐!”顾晓野微张着嘴,只觉这世界还真是小。她拍拍钱琳琳的肩膀,“小琳琳,我看好你。”   “那我们明天就去,明天是他最后一堂课,再晚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怎么了?”   “好像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弹钢琴,叫他回家继承家族事业还是什么的。要不我这么着急干什么。”钱琳琳推下眼镜,猜测道:“如果潘臣真是他哥,他家很有可能是做旅游的,应该很忙吧。”   顾晓野皱眉,一边震惊于她这个朋友强大的侦查能力,一边暗自思索:潘家内部发生什么了?   见她发呆,钱琳琳推她:“我说的有没有可能啊?”   顾晓野干笑:“很有可能。诶,你不觉得你很恐怖么,都快把人家家底查清楚了。”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不懂?”钱琳琳摇头晃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嗯。”      ☆、第22章   阳光没那么炽热,湿度也不大,有时会有阵阵微风吹来,这在炎炎夏日中十分难得。   提前一天定好闹钟,钱琳琳起个大早,花费两个多小时精心打扮直到满意为止。当她下楼走到门口时,顾晓野已经在外面打过两个盹了。   “你怎么不上去找我,在楼下等着干嘛啊。”   顾晓野擦去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站起来,又是打个哈欠才说:“我哪知道你能磨蹭那么半天,要不我早上去了。”看眼手机,她立马清醒了,“你居然让我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   钱琳琳挽上她的胳膊,说:“不好意思嘛,我一忙起来就把时间给忘了。一会儿回来好好补偿你。”   “算了算了,走吧。恋爱中的女人都难以理解。”顾晓野摇头叹息。   钱琳琳啐她:“呸,说的就好像你不是女的似的。”   “走吧,快点办完了我好回去睡觉,这几天都没睡好。”   钱琳琳奸笑:“你个没心没肺的还能失眠呢?是不是想那个谁了?”   “我才不想他!”这话脱口而出,刚说完顾晓野就后悔了,心脏突的一下,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她立刻补充道:“我那个臭老爸天天在外面野,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说他到底——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收回戏谑的目光,钱琳琳学她刚刚的样子也摇着头叹气,说:“走吧,恋爱中的女人都难以理解。”   “哎呀——你敢学我!”顾晓野佯装发怒,伸手朝鹦鹉精腰上的软肉挠去。   两人一路上玩玩闹闹,来到音乐学院门口时才消停。钱琳琳抓住顾晓野的双手,说话期期艾艾:“怎、怎么办,万一他……他现在不在或者昨天交到女朋友了怎么办?”   顾晓野说:“刚看你还挺放松的,到门口倒紧张了,再说哪有那么巧,你想今天表白,人家昨天就有女朋友的。”她郑重拍拍钱琳琳的肩膀,一脸正经,粗着嗓子说道:“安心地去吧。”跟要上战场似的。   “可是……”钱琳琳的脸开始泛红。   顾晓野推她往里走,“可是什么啊可是。你要拉的屎都到屁股门口了,还能憋回去吗?”   “……你这什么比喻呀。”   “快去吧,挺漂亮的。成功了呢,我等着喝你喜酒;失败了呢,那是他没眼光。”   学校放假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这一路上都没能见到几个人影,停到宿舍前,楼外仅有她们两人。顾晓野问:“你直接冲进去?”   “怎么可能啊。”钱琳琳看眼时间,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刚练完琴,马上就要回来了。那个——”   “我懂。”顾晓野立马小跑离开,躲到不远处的花坛后面,探出头笑嘻嘻摆出个坚定握拳的手势。   钱琳琳望向她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做个深呼吸,她暗自给自己加个油,举起手机整理下头发,两脚并拢站直摆出淑女范儿,看向路的远方,满眼都是期待。   果然没过多久,有人拿着一本书走向宿舍。他皮肤白皙,身材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自有一种温柔绅士的气质。   顾晓野紧盯着他,拿他和潘臣进行比较,确实长得像。目光随之缓缓滑到钱琳琳面前。   钱琳琳脸颊微红,拦下潘煜,低头说了几句。他笑笑,也说了几句。顾晓野两手拢住耳朵增大收音范围,奈何除去风声和附近的鸟鸣声,他们的对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见。干看着那两人各自拿出手机点几下,然后,钱琳琳挥了挥手,潘煜走进宿舍。   再看不见潘煜的身影,顾晓野加速冲过去,问:“怎么样,成功没有?”   钱琳琳的笑容有些僵硬,“没有……”   “你俩刚才不是留手机号啊?”   “是留了号码——”   “那你怎么说没有?你都把我弄糊涂了。”   钱琳琳挽住顾晓野的手臂往校园外走,推下眼镜,说:“他说暂时不考虑找女朋友。我就留下手机号,说先跟他做个普通朋友。”   想到某人与其他人说话时的反应,顾晓野叹口气,另一只手拍拍钱琳琳的肩膀,说:“小琳琳,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啧啧,任重而道远。”   沉默半晌,钱琳琳呼出口气,扬起笑脸,“没事,再了解了解。也许过几天我就不喜欢他了。”   “你不会是打算放弃了吧?”顾晓野扭头看她,听语气总觉得她有点意志消沉,似是没有继续追求下去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钱琳琳推下眼镜,“好像我被他拒绝之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我以为我会哭来着。”   顾晓野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腰上软肉,笑着说:“那还不是因为我给你的勇气?”   “呸!”钱琳琳打开她的手,出神看着前面的路,说:“和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他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好像有种认错人的感觉。”   顾晓野皱皱鼻子,完全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认错人是什么情况?看看四周,她提议道:“我第一次来,要不咱俩在这逛逛?反正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就是看店,顾家小店里一人没有,当然没意思。   “好啊。”   在校园内闲逛一阵,几乎将所有建筑物外的路走个遍,她们正准备回去,好巧不巧的再次遇到潘煜。学院门口处,他和另外一男子站在辆黑色轿车前,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走近一看,他们两人眉宇之间有些相似。顾晓野猜想:难道是潘臣的大哥?   “跟我回去。”身穿西装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子说道,声音有些冷硬。   潘煜说:“你自己回去吧。”   “你忍心老二一个人在外面拼命?”   潘煜冷笑:“呵,我不忍心,但是你忍心啊。”   钱琳琳拽住顾晓野停在他们二人身后,这个距离正好能隐约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顾晓野低声说:“干嘛啊,你不是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吗?”   “单纯的好奇不行吗?”   顾晓野嗤之以鼻,说:“你也太八卦了吧?偷听别人谈话可是不道德的行为,老刘说的。”   “别跟我说你不好奇,”钱琳琳用胳膊肘顶她,“也许跟你家导游有关系啊。”   “……有关系又怎么样?”嘴上这样说着,可顾晓野的心也开始痒痒,看看前面那两个还没发现有人偷听的,再瞧瞧身旁这个,她抓住钱琳琳的手腕朝潘煜他们走过去。   钱琳琳挣脱不开,只能压低声音焦急问她:“喂,顾晓野,你干嘛啊?”   顾晓野没回话,而是高声对潘煜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   那两人齐齐看过来,潘煜见到钱琳琳一愣,随即对她微笑点头。另外一人则是满头雾水,瞄见潘煜的反应,还以为他们是互相认识的熟人,他开口自我介绍道:“二位好,我是潘煜的大哥,潘珏。”   “我叫顾晓野,”顾晓野指指身边害羞得不行的朋友,“她叫钱琳琳。”   潘珏露出官方式笑容,问:“你们是他的同学?”   “不是,最近刚认识的朋友。”顾晓野胡扯道:“我们打算跟他学弹钢琴来着,还没来得及拜师。那个,相见即是有缘,我们俩请你们去吃顿饭,怎么样?”   钱琳琳偷偷扯她衣服角。那丫头真野起来管都管不住,说起话来都莫名有股匪气。   潘煜却是挑下眉笑了。   “……不好意思,”潘珏抱歉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去了,”他亲切地拍拍兄弟的肩膀,对方躲开,他尴尬地笑笑,“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又是客气几句,潘珏开车离开。   潘煜看向顾晓野二人,等待她们的解释。   “潘煜是吧,请我们俩吃顿饭吧。”顾晓野说。   “凭什么?”   “呵呵。”不说话不知道,顾晓野这才理解为什么钱琳琳说“认错人”,没听他说话以为这人是个风度翩翩的钢琴王子,而现在,冲这态度她就想赏他两拳。她说:“我们可是帮你解围了,不给点报酬?有来有往,日后不忘啊。”   “有必要记吗?”潘煜嗤笑一声,瞥一眼钱琳琳,抬腿就要走开。   “诶诶诶,”顾晓野气哼哼堵住他去路,“你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狗不挡道。”   “哎呀——”顾晓野气得直撸胳膊,但衣服是短袖,什么也没撸上去。   钱琳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别冲动。”   “谁冲动了?”顾晓野伸手直指潘煜的鼻子,“潘臣是你哥哥吧?你这小子还不如那个死闷葫芦呢,找揍呢是不是?是,你就说话,小爷我最近正手痒呢!”   潘煜脸上不气不恼,问:“你认识潘臣?”   “认识,怎么啦?”顾晓野伸出大拇指指指自己,高昂着脖子,牛气哄哄地说:“小爷姓顾,你明白没有?”   潘煜深深看眼顾晓野戴着的眼罩,他笑了,笑得跟刚才相比判若两人,他说:“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顾晓野迅速变脸,咧嘴一笑:“哪的贵?”   钱琳琳微张着嘴呆呆看着,没能跟上他们两人之间的思路。      ☆、第23章   高档餐厅内没有多少人,几桌客人坐得不近,说话音量也仅在一桌之内才听得到。   坐在这里钱琳琳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坐得规规矩矩,动作幅度都变小了,不敢发出任何响声。   这是家西餐厅,食物精致,摆盘漂亮,顾晓野却是不喜欢的,心想:你盘子看着挺大,东西就这么点!管他是左叉右刀还是左刀右叉,她一概不理,抓起餐叉一下戳进面前的甜点里,塞进口中,咬两下咽下肚。味道还可以,她舔舔嘴唇,又盯上下一个目标。   看得出潘煜是常来的,他的动作自然流畅,颇有绅士风范。   他不说话,顾晓野只顾和眼前的食物较劲,钱琳琳更不自在了。可她想不出话题,吃进嘴的东西都变得没滋没味,这趟高档餐厅算白来了。   吃饱喝足后,顾晓野躺靠在椅背上,扬扬下巴,问坐在对面的潘煜:“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潘煜淡笑:“我以为你能沉住气呢。”   “气沉丹田啊?小爷我又不是练气功的。”   听到这话,钱琳琳以为这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吵起来,却听顾晓野继续说道:“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既然你不打算现在问,那我就先说了。”   她看眼钱琳琳,见其还低着头小口咀嚼着,她说:“我朋友跟你表白了,你什么意思吧?”   钱琳琳猛地抬起头看她,嘴角略微抖动,心说:你还提这事干嘛啊?   顾晓野当没看见她使的眼色,耐着性子等潘煜的回答。   “你什么意思?”潘煜问她。   “感情这事不好说,”顾晓野说,“但是,作为她的朋友我得替她把关。你究竟对她有没有感觉?没有呢,你就离她远点;有,你就直说。”她对潘煜实在是看不惯,听他说话、作派,总感觉他和钱琳琳是两路人。“拒绝了又留个电话是几个意思?”   潘煜冷笑:“照你这么说,我留电话倒是我的错了?那是她先要的。”   钱琳琳已经听不下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伸手去拽顾晓野的衣角。   “我说,你还真是有点讨人厌。”顾晓野握住钱琳琳的手,对潘煜说:“她要你就给?她能打听到你的消息,其实也是你故意透露的吧?”   听到这话,钱琳琳想起初见潘煜时的惊艳,然后从他同学那里获得各类小道消息,似乎一切顺利得不真实。她暗骂自己傻瓜,他的同学怎么可能不告诉他呢?尽管有种傻乎乎咬直钩的感觉,但这人也未必是坏的。她抬头探究地看向对面的人,脸上的红早就退了。   挑下眉,潘煜笑了,笑得邪性毕露,绅士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似从未出现过。   顾晓野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对面那人像个邪教教主,让人捉摸不透,当然,她也不想摸透,还是离这种人远点的好,万一不小心被玩坑里爬不出来,后悔都来不及。   “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顾晓野翻个白眼,扭头对钱琳琳说:“你都听见了?要我说,这种人就不要理他,他耍你玩呢。”   钱琳琳垂眸,没有接话。   “走吧。”顾晓野拉起她,一点都不想再跟对面这个家伙再多说一句话。   没有失恋的难过悲伤,也没有被戏耍的愤怒,钱琳琳很平静地跟随在顾晓野身后往餐厅外走。但走出去没几步,潘煜却追了上来。“喂。”   顾晓野斜睨他:“你还想干嘛?”   他说:“能找个地方接着聊聊吗?”   “就在这说吧。”心中警铃大放,顾晓野说着,将钱琳琳扯到身后。   潘煜上前两步靠她近些,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顾晓野退后两步,很是警惕的样子,他笑问她:“怕我?”   “怕个屁!”顾晓野挺胸抬头再不后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潘煜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你们顾家到你这辈儿应该快完了吧?”   顾晓野被他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丫才要完!”   “呵呵,不好意思,我很少和其他人说话,有不妥的地方请见谅。”潘煜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的右眼——”   “我不瞎!”顾晓野立马出声打断他的话,见他得逞地笑,当即明白了什么。   “找个地方聊聊?”潘煜再次问道。   顾晓野暗自咬牙,呼出口气调整好情绪,她对钱琳琳说:“你先回去吧,我得跟他谈谈。”   “怎么了?”钱琳琳一愣,问:“你们要谈什么?我不能听?”   “没什么大事,跟那个导游有关。你在场他不好意思说。”顾晓野瞥潘煜一眼,后者耸下肩膀,意味难明,她说:“你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钱琳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终说句“你早点回家啊”,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她回头看那两人往音乐学院的方向走去,再看下时间,她给袁梅打了通电话。   大学校园里永远不缺什么适合谈天说地的地点,顾晓野随潘煜走回音乐学院,走过一小片草地,踩着石阶路登上缓坡,坡上有个小亭子。位置不高,但也算是对周围一览无余,从旁路过什么人都能看清,风景也还可以,小池塘边漂着些人工养殖的植物,还有几只划水的鸭子。   顾晓野坐得不远不近,倚靠着柱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我哥前些天出去是跟你在一起?”   “是。”   “没有其他人?”   “没有。”   “怪不得他伤成那样,我看你能力确实是不怎么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顾晓野勉强压着火爆脾气,“如果你叫我过来就是说我能力不够的话,那我看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我用不着你提醒。”   “呵呵,还是个暴脾气。”潘煜不是个吝啬笑脸的,既不像他大哥潘珏是官方的敷衍的笑,也不像他二哥潘臣平时不笑,而真正笑起来时从心里透出笑意。他笑得玩世不恭,好像世间一切皆可笑,唯有他是清醒的。   他说:“你不是喜欢听实话吗?我直说你又不爱听了。”   顾晓野赏他个白眼。   “我看你……”潘煜一双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她,说:“我攒了点钱,也许不多,不过应该足够给你上保险的。”   顾晓野一条腿架到座位上,指着他说:“我用不着你上保险。你别跟我这拐弯抹角的行不行?”   “你听我说完啊。”他望向池塘,一只不怎么漂亮的母鸭子上岸,他说:“如果你以后还会和他一起行动的话,我希望你冲在前面,尽量保护他。你要多少钱,我给。”   顾晓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说讨厌吧,这人好像又不太惹人厌了;可要说不讨厌,他现在是在让她用命换钱,而且说得理直气壮。她又不是亡命徒。   至于回答,她也笑了,问:“你一个学生能有多少?”   “只要你不是狮子大开口就行。”   顾晓野说:“空口无凭啊。”   “可以打欠条。”   “加个利息吧,”顾晓野抓抓下巴,“照银行的来。我不黑吧?”   潘煜忍不住笑着摇头,说:“你也不白啊。”   往前挪两下,顾晓野差点一脚踢过去,最终亮亮鞋底示威,她说:“总比你这个小白脸强。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潘臣不喜欢笑了,有你这样令人头疼的弟弟,他能笑得出来才怪。”   “多谢夸奖。”   “脸皮还很厚。”   “确实。”   两人同时笑出声。在池塘边一直昂首挺胸溜达的公鸭子被吓了一跳,一脚打滑,扑通掉进池塘。   “小子,我才不要你什么钱。”   “那你要什么,要人?”潘煜上半身倾过来,笑得暧昧勾人,“要我?”   顾晓野差点摔地上,身体直往后仰,说:“喂,脸太大了啊,都快撞到我了。”   “那你说,怎么样你才同意?”   “同意个屁!他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顾晓野摆出正经脸,说:“我和他互帮互助,懂不懂?”   坐直身体,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上他了。”   心脏一下子漏跳一拍,顾晓野大吼:“狗屁!你不光自己脸大,还替你哥脸大,真是太搞笑了!”   看着面前这炸了毛的小姑娘,潘煜眼前一亮,说出的话意味深长,“我脸大,他可不是。”   “幼稚!你自己玩去吧!”顾晓野跺着脚落荒而逃。   潘煜站起身,轻轻拂去沾上衣服的灰尘,满眼笑意地走出亭子。      ☆、第24章   顾晓野翘班没去顾家小店,装着满肚子气直接回家,嘭地摔上门,把正在卧室内打扫的袁梅惊了出来。   “怎么了?”袁梅拿着抹布走过来问,“我刚从琳琳那听说,你不是和臣臣的弟弟聊天去了吗,怎么气成这样?”   顾晓野收了脾气,换过鞋子,说:“没什么,就是这个人吧……说话不痛快,让人着急。”   “你呀,有点耐心,别总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不顺眼的。”袁梅去给她倒水喝。   “我可没那个好脾气,看着不顺眼干嘛自己憋着。”   袁梅把水杯递过去,“来,喝点水。一会儿晚上吃什么?”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外间天气热,回来的路上顾晓野出了一身的汗,粘腻腻的,嘴里也干,一仰脖子水全灌了进去。   袁梅拿回杯子,说:“消消汗,洗个澡换身衣服去。饭真不吃了?”   “不吃,在外面吃多了。”   袁梅也不强求,“行吧。饿了就去冰箱自己找。”   洗过热水澡再换身干爽的衣服,顾晓野顿时整个人舒爽不少。站在书桌前,她拿起手机看看,又放下,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钱琳琳。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结果弄成这样,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好受。   她终是给钱琳琳发过去消息:“我回家啦,你干什么呢?”   钱琳琳回复很快,显然没在忙什么,“没干什么,傻待着呢。”还发过来个“挖鼻孔”。好像心情并没有因潘煜受到影响。   “稿子赶完了?”   “没有啊,但是我现在画不下去啊画不下去!估计只能熬夜干了。”   “你有哪天是不熬夜的。”   “……交稿后的前几天不熬!”   “……你厉害。”顾晓野笑起来,真是服了。   两分钟过后,钱琳琳发过来一长串的感叹号,紧接着:“天呐!潘煜居然给我发短信了!”   顾晓野蹙眉,心下怀疑潘煜有什么诡异莫测的目的,立马问她:“都说什么了?”   “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这句话后,钱琳琳发来张截图——潘煜:琳琳,能把顾晓野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谢谢。   “别搭理他。”   “哦。”钱琳琳没回短信,拉黑又有点犹豫,全当没看见处理。几分钟过后,正跟顾晓野闲扯着,她又收到条短信,还是潘煜,他说:抱歉,也许我刚才那条短信没说清楚,是我哥要的,我可不想要她的联系方式。请把她手机号发过来,谢谢。   看见第二张短信截图,顾晓野的心里又开始冒火气,“别告诉他,拉黑拉黑!”之前与潘臣分开时互相留过号了,怎么可能现在又要?她认为绝对是这个潘煜又想耍什么花招。   钱琳琳却迟疑了,她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潘臣有我号。”   “万一出事弄丢了呢?”   顾晓野一惊,怎么会?壮汉或者其他顾客都没来顾家小店,说明最近没发现阴阳出现问题,难道她被那些人忘了,或是潘臣自己跑去解决了?她有些发慌,还是有那么点可能性的。   还没捋清头绪,钱琳琳发来第三张截图——潘煜:忘了说,我哥他的手机丢了。   钱琳琳问:“告不告诉他?”   不知真假。顾晓野盯着桌面良久,“说吧。”   还不到一分钟时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吓得一哆嗦,有个陌生号码打过来。她按下接听,却是潘煜的声音,“顾晓野?”   “干嘛?”她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手机那端轻笑,潘煜说:“你最近没给我哥打电话吧?”   “所以呢?”   “果然。”   顾晓野正想挂断,就听潘煜换成正经语气,说:“我联系不到他了。”   “他出事了?”顾晓野急忙问道。   “也许。”   顾晓野此刻很想顺着电话线抓住潘煜那小子,单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然后抽上几十个响亮又解恨的耳光。“什么叫也许?他是你亲哥不,你给我好好说话。”   又传来两声笑,听潘煜说:“你们做这些事差不多都在深山老林里,其他人不容易联系上你们。我没法确定。”   他说的倒是实情。   顾晓野吐出口恶气,说:“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不到他的?他去哪告诉你了吗?”   “黑石台,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昨天我还和他通过话,但是今天还没打通过。”所以是刚失去联系,他还不怎么急。   顾晓野问:“黑石台是哪?”   手机那端沉默了,她又问,潘煜这才把大概地址告诉她,他说:“你明天去?”   “嗯。”   “那好,注意安全。”说完,他挂断电话。   顾晓野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咚!她重击桌面,“嘶——”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力过猛把手拍疼了。揉搓着手掌,她看见钱琳琳几分钟前的消息:“我告诉他了。”还有两字“人呢?”   “在呢。”   “刚干什么去了?”   两大拇指共用,顾晓野打出一行“那个臭小子给我打电话,他骗”,她顿住,把所有字删掉,重新回复道:“刚接个电话。明天外出,如果找不着我你别着急啊。”   钱琳琳马上联想到潘臣身上,问:“你又要和导游出去了?”   “嗯。”   听到潘臣突然失踪的消息,袁梅同意顾晓野前去找人,随后跟壮汉黄达通了电话,得知潘臣这次的行动并非工作,因此也就无从知晓潘臣去黑石台是要去做什么。临行前,她叮嘱顾晓野一番,诸如别乱吃东西,不要贪小便宜坐黑车,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之类的,往顾晓野的包里塞一堆东西,最后亲自将其送上车。   坐在车里,顾晓野翻看自己的背包——什么清凉油、风油精、创可贴、润喉糖等等等,包里可以说应有尽有,能够去开个小型杂货铺了。东西还是有用的,扔掉也可惜,她合上背包,拧开水瓶喝几口,细思独自“旅行”的行程。   黑石台似乎不是什么地名,她昨天在网上搜索过,没有相关信息。潘煜说得模糊,应该是没去过的。想想有点可笑,她竟因为一通电话想也不想就答应去寻一个人,这地点还不好找,有没有危险更是不好说。   听潘煜说,黑石台在广户山上。经袁梅的提醒,她硬着头皮从顾云升留下的那堆资料里翻找,还真有所发现。广户山也是七大镇压地点之一,由黄达的另一位堂兄弟看管。据袁梅所知,广户山很少出现问题,也正因如此,袁梅才答应让她去找潘臣。   改乘动车,顾晓野花费半天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广户山幅员辽阔,景色壮丽,有十几座瀑布,最适合消暑。顾晓野跟随人群往深处走,后按照潘煜的话以及资料上的描述逐渐脱离人群,沿着没多少人走的小路上山,最后停在一处小瀑布前。   水流湍急,哗啦啦直直砸下来溅起一片水花。水幕前面有方小水潭,倒映着树影,鱼儿摆尾游过划破影像,荡起同心波纹。   顾晓野沿着水潭边走了一圈,一眼望不到潭底。      ☆、第25章   看管广户山的黄家负责人是个爱游玩的,玩起来天南海北四处转悠,时常找不见人。而关于广户山中的秘密,其余黄家人了解不多,顾晓野也就无法从黄达那里获得帮助。   独自“旅行”自然要有所准备。顾晓野走到背阴处,拿出手机翻看拍下来的资料——   水潭左侧两米有一块石头,推动可开启入口。   顾晓野抬头望过去,确实有石头而且还不少,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长草的……   她抹下额头的汗,走过去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旁边一扔,石子落进水潭,只是声音被瀑布声掩盖听不清。心想能打开机关的石头个头应该不会太小才对,她伸手拍拍身旁直径大约有半米的石头,推了一下,没动,“嘿!我还就不信了。”她卯足力气,双手用力,石头蹭远几分。她抬头看看周围,什么都没发生。她找错石头了。   呼出口气,她站起身来,忽然灵光一闪,暗骂自己脑子进水,然后把眼罩摘了下来。   周围的阴阳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然而在她脚下的这片石头中,有那么一块另类的。它不怎么起眼,看上去就是块寻常的石头,但当有阴阳从它附近经过时会略微停滞,像是对阴阳有种磁石般的吸引力。   她嘿嘿一笑,收好眼罩,轻轻推动那块巴掌大小的石头。   哗——   小瀑布后的石壁向上掀开露出个黑咕隆咚的洞口。   四周无人。地面湿滑,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水潭,顾晓野扶着石壁小心翼翼走过去。从背包中拿出手电筒向洞内照去,如同墓穴入口,是往下滑的通道,更深处则看不出有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跳了进去。   石壁恢复原状。   经历过两次墓穴之旅,顾晓野镇定许多。滑到最下方,她边拍去身上的土,边查看这个从未来过的地点。   没有任何通道,似是一间密闭空间。她翻看照片,默念两遍记个大概,摸向墙壁。   嘎啦。石块凹陷,紧接着出现一条通道。   通道狭窄,仅够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没有壁画,没有阴阳二气。顾晓野步入其中,走出二十步停下,从背包中拿出一颗润喉糖,叹声“可惜”把糖扔了出去。   糖块所落之处的地面轰然打开,仅余通道两侧完好。她走近几步低头看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隐约有股腐朽气息飘来。她不敢用手电筒照明,生怕看见什么白骨尸体,她侧过身,贴着墙壁继续往前。   不出十步,她又扔出一颗糖。嘭!前方两侧墙壁蓦然合拢,几秒钟后恢复原状,那颗糖被拍成了粉末。   再行十五步,数把利刃从两侧墙壁刺出,几分钟后缓慢收回。   再行二十步……   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这里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尽管躲过所有机关,仍是心惊胆战,一旦行差踏错,她就可以在此长眠了。   二十二个致命机关后,她终于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黑石台快到了,就在这扇石门后面。   还好这里的机关不像棺材石室内的那样需用阴阳启动,她在墙壁上点下五处地方,石门开启。   “呼……呼……”   清晰的喘息声惊得顾晓野一哆嗦,颤颤巍巍抬起手电筒照过去——绘满壁画的石室内,一米高的浓黑方台子上躺着一人,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左手手指间有血滴下,察觉有光线照来,他侧过头,满脸倦意。   “潘臣!”顾晓野惊叫出声。   “别过来……”声音嘶哑。潘臣没有动,似乎全身使不上力气。   顾晓野顿住脚,问他:“你怎么了?”   潘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怎么来了?”   “那个……”顾晓野呼吸一窒,就见潘臣身下的台子有阴气团冒出来,然后融进潘臣的体内。“你,真没事吗?”   “没事。”   顾晓野说了实话:“你弟潘煜说联系不上你,所以叫我找过来。你这……”虽听他说没事,但怎么看都是有事的样子,好端端的人会连说话都没力气吗?而且他还不让她进去。   “你走吧,”嘴里发干,潘臣舔下嘴唇,说,“如果可以找到你爸的话,让他来。”   顾晓野蹙眉说道:“我上哪找他去啊,你是不是出不来了?我不能进去的话……要不我出去找个绳子、棍子什么的把你弄出来?”   潘臣苦笑:“没那么简单。这里有机关,而且我体内的阴阳已经混乱了,根本动不了,你还是走吧。”   看他的状态,恐怕能活着撑过三天都十分困难,时间紧,找其他帮手肯定是来不及的。顾晓野拿出手机,说:“我总不能看着你被困在这啊。我来之前拍我爸的资料了,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她顿了下,又问:“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他缓缓正回头,看向黑漆漆的洞顶,自嘲一笑,还是那句话:“你走吧。”   “走个屁!”顾晓野大声说:“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她往前迈出一步,又立即缩了回来,“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爸吗?就算你要死,本小爷也要看着你死,然后回去好好跟你那个破弟弟说你死的有多么多么惨!小爷气死他!”   “他欺负你了?”   “……没有。”   潘臣无奈苦笑,“行吧,那你可能要多等会儿,我感觉我还能活个一两天。”   顾晓野咧嘴笑起来:“不急,”她拍拍背包,“我带吃的了,肯定能看到你死的那天。”   潘臣听后呵呵直笑,紧接着又一阵咳嗽,胸口和嗓子的灼痛感剧烈。   “我说,你少说点话留着力气,”顾晓野提醒道,“也许还能多活一会儿。别睡觉啊!”   “好。”   顾晓野靠着墙壁坐下,开始硬着头皮细看拍下来的资料。   没过多久,潘臣开口问她:“顾晓野,你既然讨厌潘煜怎么还答应他过来找我?”   顾晓野一愣,说:“我讨厌他这件事,和我是不是过来找你是两码事。这么说吧,你欠我的,等我把你弄回去,你就更加欠我的了。”   “我又欠你什么了?手机不是赔你了吗?”潘臣纳闷,完全找不到头绪。   划下手机屏幕翻到下一张照片,顾晓野说:“我可记着呢,你还欠我一场钢琴演奏会,你死了我找谁去?”   潘臣还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她会当真。他说:“我很久没弹过,手都生了。”   “那没关系,我也没听过多高级的。”顾晓野偏头朝他看去,说:“我都不嫌弃你,你说你老打什么退堂鼓。要不你就凑合弹我凑合听;要不你就多练练,练好了再给我弹。就这俩选择,你看着办吧。”说完,顾晓野继续看她的资料。   他说:“钢琴十级还是有的,刚入门吧……”   “哦,好厉害呀。”   潘臣语塞。   顾晓野偷笑,心想:总算把你的话堵住一回。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潘臣没再说话,传出的呼吸声表明他还活着。顾晓野收好手机,站起身说道:“你等着,我去把这里的机关关掉。”潘臣所在的石室内遍布机关,顾晓野确实可以凭借资料安全进入,但他就不一定能及时躲开了。   拗不过她,潘臣只好提醒三个字:“小心点。”   “知道啦。”   顾晓野往回走,躲过九个机关后,她开启一道隐蔽的门,这里是整座地下通道的控制室。有桌有椅,有壶有碗,还有一张石床,更像是间小卧室。   她走到石床前,蹲下身按下一处,整个石床翻转过来,接着咔咔几声响。   走出控制室,她又谨慎地扔糖试了试,确认所有机关关闭无疑,她拾起糖果快速跑回那间石室。总体花费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分钟。她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来,先喝点水。”顾晓野扶起潘臣,见他使不上力,亲自喂他喝下几口。   “谢谢。”声音总算好听了些。   “看你挺瘦的,没想到还真沉。”顾晓野扶他躺好,边给他包扎左手的伤口,边问他:“你这怎么办?我把你拖出去?”   “……嗯。”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包扎好伤口,顾晓野似模似样地活动一番筋骨。让潘臣拿着手电筒,她抓起他的两条胳膊架到肩膀上,还真将他背了起来,只不过他的脚拖在地面上,她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怪不得叫潘臣,你是真的沉啊你。回去减肥啊,你太重了。”   潘臣忍不住笑了,“是臣子的臣。”   温热的气息拂过顾晓野的耳朵,她不禁晃下头,差点将他扔地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她说:“哦……你多少斤,有二百了吧?”   “怎么可能,”潘臣说得正经,“一百四十多斤吧。”   “那也够重的,等你好了去减肥减个零头,一百整吧,这数吉利。”   潘臣看着她鬓角留下的汗珠,目光柔和,他说:“那就太轻了。”   “一百还轻?”   “你多少斤?”   顾晓野不避讳,说:“我一百多快一百一吧。”   “那你想想,我比你高而且是男人,但比你体重轻,你说合理么?”   “诶,有道理。”顾晓野抬手抹去额头的汗,说:“都怪你,我本来特聪明一人,都被你这头肥猪累傻了。”   “……那我回去减减肥。”   漆黑的通道内,两人缓慢前行,唯一的光源随着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远。   他们都没有看到,在那间石室内,一缕白色气团从黑色台子中钻出,半空绕一圈又跑了回去。      ☆、第26章   以顾晓野的体力,想背着潘臣下山是没可能的。回到水潭边,她安稳放下潘臣,仰躺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实在是累得够呛,也不知刚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加之旁边有清凉的水潭,温度正合适。   她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说:“喂,你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知道。”潘臣说。   “去医院有用么?”   “没用。”潘臣开起玩笑,说:“也许会把我关起来研究。”   顾晓野侧过头看他——他老老实实躺在一旁,一只手勉强抓着手电筒,衣服湿透紧贴身体。她问:“你说现在怎么办,叫黄先生过来?”   “不用。”潘臣立刻拒绝。   顾晓野坐起身,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喝了几口,不顾他是不是口渴,也给他灌了,呛得他连连咳嗽。她眯着眼笑,说:“我觉得你这样也挺不错的。”   潘臣停止咳嗽,表情不太自然,说:“我动不了你好像很高兴啊。”   “是啊。”顾晓野笑得更欢了,伸出手去捏他的脸,又拽了拽,像是在菜市场挑选新鲜的精瘦肉,她点头说道:“手感不错。”   潘臣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有点发傻。从出生至今,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看他这么好欺负,顾晓野“扑哧”笑了,收回手,她身体前倾靠他更近些,以女流氓般的口吻说道:“小子,本小爷看上你了。”   她目光灼灼,异色右眼更显深邃,她抿唇笑着,耳垂微红,一滴汗珠滑过她的脖颈、锁骨,最终没入衣衫形成个深色小圆点。   然而,潘臣没有说话。   顾晓野等不及,也放不下面子再问,蓦地俯身在他额头轻吻又迅速离开,大声宣告:“好了,盖上猪肉戳了。”   潘臣皱眉看她,眼神怪怪的。   “看什么看?”顾晓野被他看得发毛,急忙别过头去,借水消愁猛灌几口。清清嗓子,她生硬转变话题,问他:“你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那你总该知道用什么方法吧?”   潘臣不再看她,也偏过头转向另一边,忍不住流露出笑意,说话的语调依然不冷不热,他说:“需要用外力来梳理我身体内的阴阳。”   “我行不?”   “不行。”   “你回答得太干脆了吧,就不能假装思考一下再说吗?”顾晓野撅下嘴。   潘臣说:“这是事实。”   顾晓野语塞,豁地站起,用脚尖轻踢他肩膀,“你说这荒山野岭的,大晚上有没有狼啊狗熊啊老虎啊,我觉得你应该味道不错,至少有嚼劲。”   肩膀倒是不疼,这威胁也当不得真,潘臣笑了,说:“生的不好吃,不如你帮它们把我烤熟了,带盐没有?”   听这话还真就生不出气来,顾晓野拿出手机,点着屏幕,“太麻烦,还得把你洗剥干净,怎么着也得去个毛吧,然后把肚子打开,什么心肝脾肺肾肠子都得洗洗——要不把你那个破弟弟叫来,让他把你弄下去,反正我是不想再背你了。”   潘臣被她说得直反胃,“叫他来吧。”   顾晓野打通电话,将情况大致一说,潘煜那边答应得痛快。至太阳落山前,潘煜带领几个人过来,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合力将潘臣送下山,暂时安排在宿舍内居住。   第二天,顾晓野从家里出发,再次来到音乐学院,去找潘臣商量怎么解决他动不了的问题。放假时期,宿管阿姨们管理得没那么严,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宿舍楼,在某些男同学异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大步迈进潘煜的宿舍。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床在上层,下层是书桌、书架和柜子,式样比顾晓野学校宿舍中的好,用来上床的那不是简单的梯子,那是楼梯,看着就不便宜。饮水机、空调、独立卫生间等俱全。屋子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凌乱,甚至还要好于她的宿舍,一切井井有条,东西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   “来了。”潘煜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正上下打量宿舍的顾晓野将房门关上,引起外间一片“嘘”声。   “没想到你宿舍还挺干净的。”顾晓野说。   潘煜说:“你的形如狗窝吧?”   不等顾晓野反驳,躺在床上的潘臣发话了:“潘煜,给她倒杯水。”   顾晓野连连摆手,脸上有着胜利的笑:“快去快去,乖,听你哥的话。那什么,我要温水啊……停,热的够了,接点凉的。”   潘煜的养气功夫不错,微笑着把接满水的纸杯递过去,说:“今天来得挺早啊。”   “我这不是闲的没事干嘛,上你这来玩玩。”顾晓野抬头看向潘臣,问:“你好点没有?”   “还好。”   潘煜说:“哥,你这么说她也不能信啊,你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顾晓野,你不上去仔细看看?”   听到这话,潘臣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顾晓野会在他面前说“你那个破弟弟”,他这个弟弟确实是“破”。自从潘煜上学开始,他们见面越来越少,感情还在,但了解越发的少了,潘臣这才发现他的弟弟说话这么不招人待见。   顾晓野用嘴唇轻触水面试试温度,正合适,也就喝一大口润润喉,说:“你哥的话比你说的可信度高。”   “看来你们俩互相之间很了解啊。”潘煜坐回椅子,昂头看向潘臣,语气自然,然而另外两人都从他口中听出另一种意思来。   潘臣没说话。顾晓野拉出书桌下的椅子,坐下,将纸杯放到桌上,面不改色地说:“你这不废话么,我认识他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长啊。”说着,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出昨晚新拍的照片,打个大哈欠,她眨眨微湿的眼,接着说道:“我昨天回去查了。如果你自己恢复可能要两个多月;如果让其他人帮忙,”她嘿嘿一笑,“比如我,能缩短时间。”   “一个月零二十九天?”潘煜问。   顾晓野翻个白眼,说:“你能不能先把你的嘴闭上?你再说话,我可就不管了。”   本想试探出她的能力高低,没想到她没中招,潘煜笑笑,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最好是到荆山那去,”顾晓野看向潘臣,“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   潘臣说:“嗯。”   看来顾云升的资料中,有比潘家留下的更有效果的方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顾晓野问。   潘煜插嘴道:“今天就去。”当然越早解决问题越好,他可不想每天看着潘臣躺在床上,倒不是不愿意照顾二哥,而是为他感到焦虑,如瘫痪般的日子实在难捱。能少受一天罪,就尽量少一天。   “今天就算了。”潘臣说。他行动不方便,可并不眼瞎,耳也不聋。顾晓野刚进门时的样子,他看见了,她露出的左眼微微泛红,刚才还打个大大的哈欠,明显昨晚没睡好。   潘煜看一眼顾晓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笑起来,尽管没说什么,可眼神暧昧。他并未反对。   顾晓野说:“那什么时候去你们定吧。”   潘臣说:“三天后吧。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顾叔的资料拿来让我看看?”   “行,没问题。”顾晓野痛快答应下来,将纸杯中的水全部喝下,她站起来告别:“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一会儿把我爸的资料带来。”   “谢谢,麻烦你了。”潘臣说。   潘煜再次插话:“她不嫌麻烦。”   顾晓野作势欲打,对他挥挥拳头,说:“潘臣,你这弟弟应该好好教育教育,太不懂事了。”   潘臣赞同:“我觉得也是,多谢提醒。”   “听见没有?”顾晓野嘿嘿坏笑,对潘煜说,“等着挨收拾吧你!”她转过身往外走去,右手高高举起挥了挥,“走了,一会儿见。”   潘臣说:“一会儿见。”   待顾晓野走出宿舍,潘煜将她用过的纸杯扔进纸篓,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宿舍在二楼,不多时,他看见顾晓野摇晃着双臂,大踏步地离开。“她走了。”   “嗯。”   “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昨天问过了。”   潘煜走到潘臣所躺的床下书桌旁,拿起自己的专属透明水杯,拧开盖子,取出滤网,将杯中剩下的隔夜茶倒出。“你说她人还行,”他涮涮水杯,打开茶叶盒捏取几把茶叶扔进杯子,“还行是什么程度?”   潘臣说:“还行就是还可以。”   “哥,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潘煜往杯中倒入开水,放回滤网,将水杯放到桌上,没盖盖子。   “你想我怎么说?”   潘煜挑眉,说:“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几分钟过去,就当潘煜以为潘臣不会回答时,潘臣开口了:“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茶叶差不多泡开了,有微微张开的叶片漂在水面下,有极淡的花茶香气顺着热气从杯口飘出来。   潘煜笑:“也是。”      ☆、第27章   顾晓野家距离音乐学院不远,她人也利落,忙起来风风火火,赶回家后她将昨晚找出的相关资料全部打包带走,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再次来到潘煜的宿舍。不过这次她待的时间不长,送完东西就离开了,仅留下一句“去荆山的时候叫我啊。”   送来的资料有两指厚,潘臣看着这些狗爬似的字头开始发疼。潘煜坐到梯子上,将资料拿过来细看,皱眉说道:“这字也是够可以的。”   潘臣靠墙坐在床上,由于只有手可以动,他只能说:“给我。”   “哥,你管太严了吧?”潘煜举起资料晃了晃,没有给他的意思。   “你又不做这个,看这个没用。”   “我是没兴趣,但多知道点总不是错吧。”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听话了?”   留下最上面的一本资料,潘煜将其余的放回潘臣的腿上,说:“我长大了。哥,我一个爷们儿总不能一直让哥哥罩着吧?”   “我管你长没长大,到死我都是你哥,就得管你。”潘臣望向窗外,说:“妈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   潘煜叹口气,努力回想去世母亲的样貌,却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相册里的一张照片中,那个端坐在白色钢琴前,留着柔软长发,身穿长裙的女人,她抿嘴笑得温柔。他与母亲的最后一面,是在即将上寄宿小学的前一天,那时他还不懂事,哭闹着,紧紧抱着母亲的腿,说他不想去上学。   他说:“哥,那时候我还小,妈当然会那么说。”   “这不分年龄。”潘臣不再说话,低头看他的资料。他要在三天之内把所有内容看完,记住最重要的部分,然后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健康,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完成。   三天的时间不长,忙起来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顾晓野老老实实去顾家小店上班,无聊了就烦烦钱琳琳、听听音乐,继而准时回家吃饭,在睡觉前随意翻翻顾云升的资料,多少增加点关于阴阳的知识。   她犹豫过是否要给潘臣打电话询问情况,但始终没能按下拨通键,有时会盯着那串号码许久,也没想什么,就那么呆呆出神。她想,她可能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三天一晃而过,顾晓野在家中收到来自潘臣的电话,已经确定好出发前去荆山的时间,挂掉电话后,她立即背起自上次分别后就整理好的背包,和袁梅招呼一声便蹬蹬跑下楼去,外间的房门都没来及关。   也不知潘煜从哪弄来的车,他亲自开着带潘臣和顾晓野去荆山。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   车停到隐蔽处,潘煜将潘臣背到荆山密道内,才得闲休息一下。他在地上铺上张毯子,让潘臣躺在上面,既干净又软和。他又将另一张靠墙铺好,靠边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是要亲自观看另外两人的“表演”。   顾晓野可没这待遇,她也不在意,直接一屁股坐下,问:“东西都看完了吧,你说怎么做吧。”资料她看过,但把握不大,还是需要潘臣亲自做主。   潘臣说:“先点燃复宁香。”   那香顾晓野没有,他带了,在背包里。闻言,潘煜打开包从中拿出一根复宁香。把香点燃了,有一缕银烟冒出,它绕着密室飞两圈,最后来到潘臣身上,缠绕上他的头、脖子、胸膛、四肢……潘臣活像个被烟布捆起来的木乃伊。   顾晓野摘下眼罩,就见有阴阳从潘臣体内露出头来,随着复宁香的银烟摆动。她蹙眉,眼前所见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资料上面写着:体内阴阳混乱按照严重程度被分为三类,与日月祠内的类似,不严重的使用复宁香便可恢复;再严重些的也可使用复宁香,但需要花费的时间至少两个月;最严重的会致人瘫痪,甚至丧命。   看眼前的情形,潘臣体内的阴阳混乱程度很高,用复宁香仅两个月是不够的。   潘臣眉头紧锁,咬咬牙说道:“顾晓野,看你的了。”   “嗯。”顾晓野不似以往,此时她神色郑重,像是要进行什么重大的仪式。她闭上眼睛,片刻后,有阴气团从她的右眼钻出来,两条,这是她现在所能控制的最大数量。像在望心岛恢复日月祠内的阴阳那般,她控制着两条阴气团朝潘臣飞去,穿针引线般先修复他体内的阴气团。只不过,最后的步骤是她必须将阴气团再收回体内。   坐在一旁的潘煜却是看不见阴阳二气也无法感知的,他看不懂另外两人在做什么,只发现缠绕潘臣的银烟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着——银烟缠绕得没那么紧了。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潘臣说:“歇会儿吧。”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三条阴气团被修复完好,再看到顾晓野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完全可以感觉出她的消耗有多大。   顾晓野一下松了劲儿,睁开眼睛长长吐出口气,她甩甩头,感觉大脑有些缺氧。   “给。”潘煜拧开两瓶矿泉水,一瓶递到她面前,另一瓶给潘臣喝。   “谢谢。”顾晓野拧开瓶盖,往肚子里猛灌。   潘煜扶起潘臣喂他喝水,“我哥现在怎么样,还需要多久?”   “不知道,反正短时间之内是好不了。”顾晓野说着,从背包中拿出纸来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连用三张才感觉好些。   而潘煜则是早有准备,他拧上瓶盖,又从包中拿出条干毛巾来。   潘臣这会儿也是浑身是汗,比顾晓野好不到哪去。   “我说,你这准备的够充分的啊。”顾晓野说。   “当然,”潘煜边为潘臣擦汗边说道,“要换的衣服我也带了,一会儿麻烦你出去下。”   不得不说,顾晓野有点羡慕,她现在全身潮湿得难受,早知道如此也会带身衣服来换,至少有条毛巾也好,她现在总不能在自己身上贴满纸巾吸汗。   潘臣说:“不用麻烦了,继续吧。”也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恢复,还是抓紧时间的好,倒不是他性子急,而是他隐约感觉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要提前做好准备。   “哦。”顾晓野答应一声,拍拍潘煜的肩膀,说:“让开吧。”   潘煜坐了回去。   还如刚才那般,顾晓野继续修复阴气团,时间越久她越是心惊,怎么也无法理解潘臣体内断裂的阴阳二气会有这么多,仅需要修复的阴气团就有二十多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潘煜看眼手机,时至傍晚,那两个人还没弄完。   休息期间,顾晓野问潘臣:“你这到底怎么弄的?”   “……在黑石台弄的。”潘臣说了句废话。   顾晓野还想再问,就见潘煜将潘臣扶起靠墙壁而坐,后又拿了个苹果过来。她眼馋,说:“还有没有?”   “想吃?”潘煜用水果刀将苹果切好瓣,一块自己吃,一块给他哥。   “想。”顾晓野点头。   潘臣说:“还有吗?”   “都给她吃了,你吃什么?”   听到这话,顾晓野自己颠颠跑到背包处,从中掏出个又红又大又圆的苹果,比潘煜手中的那个更有吸引力。她说:“我不挑,就这个吧。”   她“咔嚓”一口咬下去。   潘臣忍不住笑了。   “顾晓野,脸皮挺厚啊。”潘煜说,他看向她的目光充满鄙夷。   顾晓野含糊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脸皮薄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她挑选出来的那个苹果脆生生的,只听她咀嚼的声音,好像比潘煜手中的要好吃得多。   “呵呵。”潘煜终于败下阵来,冷笑两声不再搭理她。   然而顾晓野却蹲到兄弟二人对面,朝他扬扬下巴,说:“你还带什么好东西了?别小家子气,都是能请人去高档餐厅的主,不差这点。再说了,我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不仅有毯子、毛巾,还有大苹果,顾晓野相信潘煜肯定还有其他存货,怎么着也得从他那抠出来点。   潘煜看潘臣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说:“你自己找去吧。”   “好嘞。”顾晓野张大口叼住苹果,蹿到他们的背包那里是一通翻找。   干毛巾,衣服,苹果,卫生纸,笔,本子……一路翻下去,她最后只拿出一袋饼干,还是没有夹心的原味饼干。她举起饼干做出要打潘煜的动作。   潘煜笑起来:“想吃就吃,不用客气。”   顾晓野将饼干塞回去,一屁股坐到潘煜的毯子上,专心吃起苹果来。      ☆、第28章   顾晓野三人在石室凑合休息一晚,转天继续修复潘臣体内的阴阳平衡。她好像从中找到某种技巧,相比于之前现在熟练很多,修复阴气团的速度快上不少。   快到中午时,她终于将潘臣体内所有的阴气团修复完毕。见再也没有从潘臣身体上露出头来的阴气团,她松口气,擦着自脸颊上留下的汗,她说:“可累死我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阳气团她控制不了。   “谢谢。”潘臣说。他握了握双手,感觉力气有所恢复,手臂也能动了。   潘煜朝顾晓野扔过去一瓶水,然后扶潘臣坐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再过几天应该——”话还没说完,潘臣突然抬手捂住胸口,脸色难看,再一张口,喷出口血来!   “哥!”   “你怎么了?”   潘臣精神萎靡,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他摆摆手,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还有问题……你们先别急。”他闭上双眼仔细感受身体内的变化——阴阳在体内乱窜,数十条都断裂了。不一会儿,他再次吐出口血。   “咳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扶我躺下。”   不知为什么,他体内的阴阳再次混乱起来,情况严峻。如果说之前的最多造成瘫痪,那么现在很有可能丧命。这种情况他从未在书中看见过,但曾经修复阴阳平衡时的经验完全可以拿来用一用。   他让潘煜退到一旁,说:“顾晓野,你还记得上次在太广湖做出来的阵法吗?”   “记得。”顾晓野用力点头,说:“你是要我做那个阵法出来?”她握紧双拳,手心里全是汗。   “不是,”潘臣说,“是有外来的阳气团——”   “你别跟我解释那么清楚了,”顾晓野打断他的话,“就直接说怎么做吧。”她的眉心拧成了一团。现在哪里有什么时间听他说那么详细,还是赶快救命要紧。   站在旁边的潘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时他恨不得自己也曾与他们一同经历过那些他本不想参与的事,但想这些没用。他咬牙,暗骂自己没用。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冒出来,他扭头向石室外看去,就见有东西一闪而过,像是裤脚。   “出来!”   有一人从黑暗中出来,走进石室。他衣着朴素,两鬓斑白。顾晓野和潘臣向外看去,那人他们俩认识。   顾晓野疑惑问道:“苍叔,你怎么来了?”   那人正是他们曾在太广湖见过的苍峰。   “是你们啊……”苍峰走近,眼神凝重地看向平躺在地的潘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见他们互相认识而且是姓苍的,潘煜没再出声,后退两步让出路来。   潘臣继续说他刚才没能说完的话:“我身体里的阴阳乱了,而且有一条外来的阳气团,它应该是从其他人身体内抽离出来的。”   顾晓野一愣,别人的阳气团?这么说……黑石台也被人做过手脚了?她看过资料,大致了解到黑石台的作用——用来提升能力的。这与引导不同,不是增强人体内阴阳的活性,而是强化人与外界阴阳沟通能力。   她头皮有些发麻,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研究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她赶忙问苍峰:“您有没有办法?比如像上次那个聚气阵法,把那个阳气团也给弄出来。”   苍峰盯着潘臣细思,半晌后说:“聚气阵法也许可行。但是……”他迟疑了。   顾晓野问:“但是什么?”   潘煜也注视着苍峰,焦急等待他的下文。   “但是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做可能有生命危险,让我好好想想……”说着,苍峰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画起阵法来。这阵法的起笔与顾晓野所见过的稍有不同。   “用这个吧。”潘煜将笔和本子递到他的面前。   苍峰接过来,当即专心绘制阵法,一笔一划无不用心。横平竖直,该圆的圆该方的方。另外三人耐心等待,整座石室内,仅有他们的呼吸声以及笔与纸面相接触的沙沙声。一个小时过后,苍峰终于停笔,将画出的阵法亮给潘臣看,说:“我改完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潘臣看了片刻,点头说:“就这样吧。”   他对阵法研究不多,还是在上次处理阴阳问题时才得知聚气阵法的妙用。与顾晓野分开后,他曾找家里的藏书研究过一番,尽管没做到对所有阵法烂熟于心的地步,但好歹不像顾晓野和潘煜那样连一知半解都没有。   新画出来的阵法全部由阴气团组成,因苍峰看出潘臣已然没有多余的力气,而潘煜这人他没见过,也就把他当作没有阴阳能力的人,所以只有靠顾晓野一人。   听过苍峰的详尽解说,顾晓野长长吁出口气,调整好心态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在潘臣身旁画起阵法。   也不知过去多久,顾晓野完成阵法的最后一笔便瘫软在地,体力、精神消耗太大,好在她硬撑着完成了。   苍峰正想扶起她,却被她拦住。她看见自潘臣的胸口处钻出来一道很细的阳气团。紧接着复宁香的银烟飘过去将那道阳气团围住,仅几秒钟的时间,银烟将它放开,似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然而阳气团扭动着,一点点挤出来,想要挣脱潘臣身体的束缚。   潘煜看不出什么,可见顾晓野的反应就知道有成功的希望。他和苍峰一样安静等待着,一动不动,几乎连呼吸都忘在脑后。   潘臣能感知到身体内的变化,那条外来的阳气团正在主动往外走。他浑身是汗,忍不住颤抖,却仍咬着牙不吭一声,双手的指甲内已进了土。   石室内唯一的光源是顾晓野他们带来的照明工具,既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照进来,看不出时间变化。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顾晓野湿透的衣服也不知自然晾干了多久,那条来历不明的阳气团终被阵法完整吸引出来,在阵法内转着圈。   “可算出来了。”顾晓野松口气,看着同样放松下来的潘臣笑了。   听到这话,潘煜立即来到潘臣身旁,用毛巾为他擦去汗水,“怎么样?”   “还好。”潘臣说。   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没看出他“还好”来。   几人经过商量得出结论:潘臣要想恢复健康,还需顾晓野使用同样的方法先修复好阴气团,然后利用复宁香让他体内的阳气团自行愈合,或让其他具有阴阳能力的男性帮忙。   休息着,顾晓野问苍峰:“苍叔,你怎么来这里了?”按理说苍峰的能力不稳定,且上回见面时,他对苍家的能力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来荆山谜窟这里是干什么?   “我对这里挺感兴趣的。”苍峰说:“前几天我在黄守成那看见本书,讲的是荆山谜窟这里的阴阳相当稳定,可以作为提升能力的地点,而且还说这里有个专用的密室。我就和他定好今天上这来看看。”   他无奈叹口气,继续道:“但是他的狗死了,他说要给狗守丧……我就自己来了。”   “……哦。”   苍峰问:“你们怎么在这?”   “从我爸留下的资料上知道的……”顾晓野当下将潘臣在黑石台受伤的事和来这里的原因说给他听。   苍峰皱眉低头思索片刻,说:“看来是有人在黑石台做了什么。”他看向顾晓野,问:“你爸最近有消息吗?这事最好跟他说说。”   顾晓野说:“我妈说他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说是跟一个朋友在山里玩,没有其他消息了。”   “这个老顾……”苍峰无奈摇头,“他也许和黄鹏元,或者是陆成明瞎胡闹去了。”   顾晓野问:“他们俩是谁啊?”   “黄鹏元是广户山的负责人,陆成明是陆家后人。”   “陆成明的能力是什么啊?”顾晓野问。   “寻脉,跟社会上看风水的差不多。”   “他能力还有吗?”   苍峰点头,说:“能力还在,但他不像你们还想管这些阴阳的事,说什么无为而治……”他笑两声,“他都当道士好多年了。”   顾晓野这会儿才知道她爸有这么个道士朋友。   “你们还打算去黑石台吗?”苍峰问。   顾晓野看向潘臣,“你说呢?”   潘臣说:“去,我想把那的事查清楚。”   “我跟你们一起去。”苍峰说:“我能力不稳定,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可别嫌弃我啊。”   顾晓野立刻说道:“不会不会,您要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呐。”   苍峰笑:“那好,等他修养好了我们就出发。”      ☆、第29章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潘臣还是坚持早些去黑石台查明真相,修养不到半个月就出发了。从不久前接到黄达的电话与顾晓野修复阴阳开始,易阳湖、通圣湖直到广户山的黑石台,事情接连不断,也许接下来另外两个镇压地点也要出事。   不知那人出于什么目的来做这些,但他想一探究竟。   休息一周后,顾晓野、潘臣、苍峰这三人踏上前往黑石台的路。潘煜原本也想跟去,被潘臣拦住了,理由很简单,潘煜能力不够。   通道内的机关还是关着的,三人顺利进入石室。   黑石台就是上次潘臣遇险时所躺的黑色台子,它是由什么材料制作的早已无法考证,顾云升的资料中没有提及,苍峰也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它的功用,即提升与外界阴阳的沟通能力,不过需在两次引导后才能进行。   顾晓野打量着墙壁上的壁画,说:“这些壁画是不是也是阵法?”   “应该是。”苍峰说。   但在顾晓野眼中,它们就是普通的壁画,要想研究出其作用她现在的能力无疑是达不到的。她放弃探究壁画,转而看向石室中央的黑石台,绕着它缓步转圈子。她问潘臣:“你是怎么出事的?”   前些天有潘煜在场,潘臣不想细说关于阴阳平衡的事。这会儿倒是能详细说说了。   出事那天,他按照家中书籍上记录下来的方法坐上黑石台,闭上双眼,左手按在黑石台上,台子内的阴阳飞出钻入他的身体,然后再回到台子里,如此循环往复。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石台所属的阴阳流动速度加快,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变故陡生——黑石台的阴阳突然达到他无法控制的速度,他体内的阴阳也随之混乱。结果就是他的左手受伤,体内阴阳混乱以至于动弹不得,最后唯有躺在黑石台上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救援。   顾晓野伸手摸了摸黑石台,手感冰凉,她缩回手,蹙眉说道:“肯定是你在提升能力的时候,那股阳气团趁虚而入的。你说这个台子里面,是不是还有那个人的阳气团存在?”   “有可能。”潘臣说。   苍峰说:“那就先把多余的阴阳气团吸引出来,别让后来的人遭殃。”   顾晓野和潘臣同意他的看法,合力制作出聚气阵法想去掉多余的阳气团,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黑石台没有任何反应。   苍峰说:“看来是没有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着那个人出手,我们再去解决?”顾晓野有些气愤,这简直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可不怎么爽,她说:“要不我们去剩下的两个镇压地点守株待兔?”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虽然笨了点。潘臣点头同意。   叹口气,苍峰说:“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也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任凭他继续下去,后果很难说。”阴阳平衡关乎环境变化,万一弄出人命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思索片刻,苍峰接着说道:“陆成明的道观在木凰山,也许老顾在那。你们去木凰山看看,我去水离江,我们分头行动。你们觉得怎么样?”   顾晓野说:“我都可以。”反正这两个地点她都没去过,说不上去哪里适合。   潘臣点头:“好。”   木凰山位于广户山西南方向,距离不近,顾晓野和潘臣要花费一天时间才能到达。坐在前往木凰山的车上,顾晓野边吃着零食,边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潘臣则坐在她的旁边玩着游戏。   对面也是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对情侣,他们不时说些悄悄话,男的低语几句“嘿嘿”坏笑,女的偷眼看对面的人,然后用没有攻击力的拳头打他。   动静不大,却使顾晓野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只觉不好盯着人家小两口看,凑到潘臣耳边没话找话,问他:“你怎么又玩这个?”   潘臣没听清她说什么,暂停游戏摘下耳机,他问:“你刚说什么?”   “我是问你怎么又玩这个游戏。”顾晓野说。   潘臣笑:“因为好玩啊。”   这话没法接,它有道理。   “我都快无聊死了,你跟我说会儿话呗。”   潘臣问她:“说什么?”   顾晓野“嗯”了半天没想到话题,她把球踢回去,“你说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   “……要不我们聊聊木凰山?”   潘臣说:“行,聊吧。”   长吁口气,顾晓野将肚子里的火压下去,抬眼看见对面两人聊得热闹,她决定再接再厉。她说:“木凰山你去过没?”   “去过,”潘臣说,“那里的道观和寺庙很多。”   “那我爸认识的那个陆成明你见过吗?”   “没有。”潘臣摇头,说:“他除了见你爸,不见我们五家的其他人。”他曾听说过,有黄家人登门拜访找陆成明,却都被拒之门外。道观地点他知道,但没去过,人家都要和其他四家人划清界限了,他找人家干嘛。   顾晓野咂咂嘴,眯眼说道:“他不想见就不见啊。他道观在哪我们都知道,进去不就能见到了嘛。”   “他是道观的观主,他把门一关,难道我们翻墙进去?”   “……啊,我看行。”顾晓野点头。   潘臣笑了,说:“那你就去试试,等到了道观我去给你找把梯子。”   “太麻烦了,”顾晓野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这个人肉梯子不错。”   坐他们对面的情侣一愣,瞄着这边窃窃私语。   潘臣的神色不大自然,说:“我可是有内伤的。”   那对情侣的表情更怪异了。   顾晓野笑起来,捏捏他的手臂,肌肉紧实,她说:“我相信你不是外强中干。一会儿就靠你了,就这么说定了。”   潘臣苦笑,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先开玩笑的呢。   下了车,他们径直前往陆成明的道观。那间道观在木凰山深处的隐蔽位置,即便是常来山里拜访道观、寺庙的游客,其中也很少有知道它的。   道观占地面积不大,没怎么修整过,从外间看来像个没人居住的荒废道观。   顾晓野走上前拍门。啪,吱呀,门自己开了。她回头看看潘臣,后者也是一脸疑惑,旋即两人共同走进道观。   到处灰土,看样子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靠墙摆放着的几盆花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叶子发黄,也不知有多久没喝过水了。   “这人不会不在吧?”顾晓野说。   “进去看看。”潘臣说。   大殿的门关闭着,没有上锁,顾晓野轻轻一推,开了。一阵风吹来,尘土飞扬。摆摆手挥去扑过来的灰尘,没什么用,她捂住口鼻,迈进大殿。   大殿内的两根柱子上挂着副对联——上联:做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下联: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柱子后三座雕像,为三清道尊。   顾晓野指着柱子说:“这不城隍庙里的对联吗?”   “……嗯。”潘臣随便应一声,总觉得大殿内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说:“你把眼罩摘了看看。”   刚摘下眼罩,顾晓野便愣在当场。   大殿内没有壁画,然而所有阴阳全是一副依附在墙壁上的模样,它们紧贴着墙壁缓缓流动,阴阳交错像是张渔网。   听了顾晓野的描述,潘臣暗自松口气,他说:“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里没问题吗?”   “没有,”潘臣摇头,说,“我从书上看过,这是有人在墙上画的阵法,用来稳定周围阴阳平衡的。”   “哦。”   大殿后是住房、伙房,也是没什么人在的样子。   找过所有房间,确实没见到任何人。顾晓野征询潘臣的意见:“没人啊。我们在这等会儿,还是直接去木凰山的日月祠?”   潘臣朝四周看一圈,说:“去日月祠吧。”   “嗯。”顾晓野随他往道观外走去,走着走着,脑中突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她说:“这里的人应该很久没有回来了吧。你说会不会是被人给……”她抬起手在脖子上一划,做出割喉的动作。   潘臣被她说得头皮发麻,在她额头上一拍,“胡说什么呢。”   他的力道不大,但顾晓野有点发傻,捂着额头直到走出道观,她才反应过来,大吼:“好哇你,谁给你的胆子?!”      ☆、第30章   “怎么了?”潘臣问。   顾晓野说:“你刚打我了。”   “我没用多大力气。”潘臣笑着说。   啪!顾晓野一巴掌拍他肩膀上,音量不小,她咧嘴笑:“扯平了。”   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技巧,打出的这下声音大是大,倒不怎么疼。潘臣没打算再跟她扯平几回,步伐加大朝日月祠走去。   穿林子、躲人群、过水潭,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位于木凰山的日月祠。所有的日月祠都是一个规格,这间与顾晓野曾见过的几个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灰尘多些。   来时潘臣试图联系过负责这里的黄家人,可惜电话没人接听,找黄达询问时也没有结果。这人不知去哪了。   顾晓野倚靠着祭台四处打量,说:“这里没问题,你说那个人还会不会来?”   “不知道。”潘臣摇头。   这主意是顾晓野出的,她都拿不准,潘臣当然也不清楚。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人除去自身的阳气团没留下任何痕迹。   顾晓野问:“自己身体里的阴阳气团抽出来没问题吗?”   “不是抽出来过吗?”潘臣反问她。前些天,她还亲自抽离出两条阴气团来给他治伤,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不是,”顾晓野换种说法,“我的意思是,他的阳气团通过黑石台进到你的身体里,他不会受影响吗?”   照理说各个地方阴阳平衡才对,潘臣体内阴阳混乱差点瘫痪,而那人把阳气团抽出来没再收回去,等于体内失去平衡,那人简直是在用生命作恶。顾晓野对此感到疑惑。   潘臣想了想,说:“肯定会有影响,但他应该有解决办法。不过我并不知道,也许你爸的资料里有。”   想起那堆资料顾晓野就头疼。那是些难啃的骨头,比甲骨文和文言文来说看得懂,但他那字体还有枯燥的理论知识和乱七八糟的叙述,以及某些故作高深的内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要不你留这看着,我回去把资料都拍下来?”顾晓野指指门口说道。所有资料加起来不算少,都拿过来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把东西弄丢了,她没地方哭去。   潘臣说:“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完。”   “好吧,”顾晓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小爷我就留下来陪陪你。怎么样,感动不?”   潘臣笑:“一点都不感动。”   这时,从日月祠外传来一句:“你怎么能不感动呢,我都被感动到了。”干瘪的男声,不怎么好听。   两人循声看去。一人走进来,他身穿黑色道袍,头上顶个包——用一根大牙签似的簪子固定着长发——留着山羊胡,他眯眼笑着,没有丁点道士的仙风道骨,甚至有些猥琐,像个专门以骗人为生的。   顾晓野和潘臣对视一眼,这人他们不认识。   “你是?”顾晓野问。   “顾晓野吧?”来人又看向潘臣,说:“你是潘家的小子,是不是叫潘臣的?”   顾晓野站直身体,又问他:“你是谁,陆成明?”   “啧啧,”道士上下打量她,点头说道,“老顾这人还挺会生的。”他自我介绍,“我,你爸的狐朋狗友,陆成明是也。”   顾晓野勉强扯出个笑容,说:“陆叔好。您是怎么认出我们的?”明明从来没见过面。   潘臣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   “快打住,”陆成明连连挥手,“叫什么叔,我可比你爸岁数大。这样吧,你们就叫我成明真人,听着就高大上。”   潘臣:“……”   顾晓野没忍住,“噗哧”笑了,说:“您老在山里待着,还知道‘高大上’呢?很接地气啊陆叔。”听陆成明说话,她就觉得好玩,看样子他就不是什么古板人,且他身上没一根白毛,皱纹也少,怎么瞧都不像是能大过顾云升的。   陆成明居然学小姑娘嘟起嘴来,说:“都让你叫人家真人了,怎么还陆叔陆叔的呢。再这样我可不高兴啦。”   潘臣皱起眉,他胳膊上竖起一群鸡皮疙瘩。   “好好好,真人真人。”顾晓野算是服了,她敛了笑,问:“您知道我爸去哪了吗?”   陆成明点头:“知道,地球上呢。”他也随之收回笑容,“你们俩到这来干嘛,没事就快点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您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啊?”顾晓野挠挠下巴,心想:我可没那么好打发。她说:“脚长在我们自己腿上,还有呢,我们在这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您就别打扰我们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行不?”   陆成明直撇嘴,说:“我的脚丫子也没长你们身上,我又凭什么走。丫头,嘴皮子挺溜啊,像你爸。”   “嘿嘿……”顾晓野说:“说真的,您真不知道我爸干什么去了?”   “说真的,其实我知道,就是不太想告诉你们。”陆成明说。   顾晓野听后一时无语,看看潘臣,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他们总不能把人绑了然后刑讯逼供。她从包里拿出两块润喉糖,一块自己吃,一块递到陆成明面前,谄笑着说:“您老尝尝,对嗓子好。”   剥开糖纸,陆成明两指捏住糖块看了看,几乎透明的浅黄色硬糖,凑近鼻尖闻闻,没什么气味,他扔进嘴里,一股清凉感从口里化开。他眼前一亮,问:“还有没有,别小气,再来点。”   掸掸背包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顾晓野垂眸盯着地面,说:“当然有,用消息换怎么样?”   潘臣唇角微弯,她以为陆成明是小孩子吗?   结果差点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听陆成明说:“行啊,”他伸出根手指,“一块糖一个问题怎么样?”   “可以,”顾晓野点头,坏笑起来:“您现在可是欠我一块糖了。”   陆成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愧是顾云升的孩子,真是有贼心眼儿。”没想到这用糖换问题的事还能两方都算的。   “不多想想哪行,谁知道您还想要几块糖。”顾晓野说。   “有意思,”陆成明捻着胡子说,“小姑娘跟我学道去吧。”道观里平时仅他一人,多个人热闹也不错。   顾晓野立即出声拒绝:“不去,我不感兴趣。”   潘臣暗自松口气。   “好吧。”陆成明也不强求,话转到正题上,他说:“你爸前几天去黑石台了,现在在哪我说不准,也许过几天他会来找我也说不定。”   顾晓野将这条信息记下,又问道:“我们刚才去道观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您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换地方住了?”   “我一穷道人上哪换房子去。我这才刚回来看看。”   顾晓野明白过来,顾云升早先说跟哥们儿出去,应该就是和陆成明在一起,时间对上了。正想着她爸跑去黑石台做什么,就听潘臣问道:“你们怎么分开了?”   “因为我很久没回来啊,”陆成明看向他,用手指点点他,“虽然我之前说过不想管那些破事儿,但是我道观在这,这毁了,我住哪去?臭小子,可不敢乱想啊,小心我到老顾那告你一状,说你拐带他闺女。”   顾晓野插嘴说道:“他可拐不了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陆成明摇头,阴阳怪气地说:“唉……女生外向哦。”   “最近出的事你都知道吗?”潘臣再次将话题硬掰回来。   “知道,”陆成明抬起两只手,快速点着手指,一副江湖骗子形象,他说,“我这掐指一算,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顿了下,接着说:“我劝你们两个小的别瞎掺和,省得把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尤其是你,”他看向顾晓野,“你这右眼连中级都不到,快别跟着趟浑水了。”   看来他还真知道些什么内\幕。   顾晓野说:“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和我爸都老大不小的,老胳膊老腿的行动不方便。我和他年轻啊,出不了什么事。”   闻言,陆成明一口咽下还未化尽的润喉糖,扎下马步,当即打出一招拳法。只听破空之声响起,拳影幢幢,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打出几拳。   “啪啪啪……”顾晓野鼓掌叫好,“打得好!再来一个!”   “……你当我是跑江湖卖艺的呐!”陆成明被她气笑了,迅速伸手给她来记响亮的脑瓜蹦。   顾晓野揉着额头,疼得呲牙咧嘴。   “你拦不住的。”潘臣说。   叹口气,陆成明再不废话,转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跟上来。”   顾晓野和潘臣互看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第31章   三人回到道观。   客房的样式和摆设像电视剧里的似的,暗色木质桌椅,窗户也是纸糊的,很是有种古风韵味。围坐在圆木桌边,顾晓野最先开口说道:“您老能说了吧。”   “着什么急啊。”陆成明说着,从大袖子里拿出本小册子。册子比他的手掌大些,很薄,边角都卷了。他将本子放到顾晓野面前,“看看吧。”   封面没有字,顾晓野翻开第一页,字体她熟悉,一看就知道是顾云升写的。她蹙眉粗略看了几页后,将册子交给潘臣。   潘臣看后,面色也变得凝重。   册子中的内容不多,主要写的是顾云升对最近几起事件的分析:从暗兽被镇压之初到现在,五家人的能力越来越弱,如果减缓暗兽被镇压的速度,那么有可能使能力减弱的速度也缓慢下来;假设镇压暗兽的能力是相对定量的,如果消弱某一家的能力,也许会令其他四家的能力有所提升。也就是说,幕后出手之人,想增强自己的能力。   将册子还回去,潘臣说:“出手的肯定是我们五家当中的人,你们有没有确定是谁?”   陆成明捻着胡子看他,说:“没有。”   顾晓野说:“现在五家之中有能力的,就我知道的有我和潘臣,我爸,还有你——”   “你怎么知道我有能力?”陆成明问。他还没露一手,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对面的小丫头看出来了。   “你自己说的啊,”顾晓野解释道,“你说虽然你不想管这些破事儿,但是你的道观在这,所以不得不管。还有,你回木凰山不是先回道观,而是先去日月祠。没有能力的人在日月祠看不出什么来啊。”   “哎呀,你这小丫头……”陆成明大声咂咂嘴,眯起双眼盯着她,一把揪下两根胡子而不自知,“真不愧是老顾的闺女,想的就是多。”他又捻起胡子,说:“丫头,跟我学道吧。”   顾晓野咧嘴干笑:“没兴趣。”   嘬两下嘴,陆成明抬眼望向屋外。恰逢一只麻雀飞落,左瞧右看,接着蹦跳两步,一阵风吹来刮落花盆里的一片蔫掉的花瓣,麻雀扑棱棱振翅飞走。   陆成明呵呵一笑,说:“算了算了。这样吧,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你们胡闹一把。”   接下来几人商议随后的安排:顾晓野和潘臣一组,陆成明自己算一组,轮流下山去买日常用品和食物,去日月祠附近盯着也轮番来。没办法,他们所知道的有能力的人就这么几个,都排除嫌疑了,所以他们猜测是五家人中有隐藏着的,只能傻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至于顾云升最近去哪,据陆成明所说,顾云升检查完黑石台的状况后去了水离江。其实这两人和顾晓野、潘臣他们想到一起去了,都是兵分两路守株待兔。   然而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接连几天过去,他们在日月祠连个游客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一天晚饭过后。   “太无聊了。”顾晓野说。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整个人懒懒散散,像没了骨头。   “是啊。”陆成明用牙签剔着牙,那动作也好看不到哪去。   潘臣没说话,无声无息地玩着手里的游戏。   顾晓野伸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再眨眨因此湿润的眼睛,她说:“陆叔,要不您最近辛苦点在这看着,我们下山回去把我爸留下的资料什么的拿过来研究,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成明偏过头朝旁边啐两声,用舌头舔舔牙缝,说:“不过你这主意可以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   陆成明用下巴指指潘臣,说:“我看可以把他留这,我跟着你去拿东西。”   顾晓野一巴掌拍在潘臣手旁的桌子上,“别玩啦,听见我们说的话没有啊你。”   惊得潘臣手指一抬,屏幕中嗖嗖跑过十几个方块,全部miss。他退出游戏,放下手机,看向她问:“怎么了?”   “小潘呐,你留在这怎么样?”陆成明说。   “嗯。”   啪地打在额头上,顾晓野仰倒在椅子里,说:“你‘嗯’个什么劲儿啊,知道我们刚说什么了你就‘嗯’。你能把人急死!”   “啊?你们刚——”   “叮铃……”潘臣的手机铃声蓦然响起来。   顾晓野瞧过去,来电显示为“大哥”。   “不好意思,失陪。”潘臣拿起手机向屋外走去。   顾晓野翻过身,两条手臂架在椅背上,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难道家里出事了?有什么不能在这说的。”   “小丫头,”陆成明说,“他可是同意了,咱呐明天出发。我可是经常从老顾那听说,我这弟妹的做菜手艺那是相当不错,我得过去尝尝。诶,想什么呢?”   顾晓野歪头看他,“没什么。”   “你妈做什么最拿手来着?你爸说的太多我没记清,总不能让她把所有菜都做一遍吧?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顾晓野可没看出他有哪里“不好意思”,她说:“我妈的拿手菜可太多了。这样吧,等我回去好好跟她说说,争取多拿几样菜回来让您老人家尝尝。”   “这不对啊丫头,”陆成明噔噔敲两下桌面,“怎么就成我留下了?你这可不公平。”   眯起眼,顾晓野一脸“你不懂”的样子,摇摇手指,她说:“您说的不对。主意是我出的,我觉得什么公平,那就什么公平。评判权在我这。”   “行行行。爱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吧。”   不多时,潘臣阴沉着脸紧攥着手机回来。他坐下,说:“明天我要回家一趟。”   “家里出事了?”顾晓野问。   “没什么。”潘臣不愿多说。   “那我明天跟你回去。看什么?你别误会啊,我可是回去找我妈的,还有拿资料这个正事。”   潘臣笑着说:“那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嗯。”   这俩小的商量好,然后各回各屋,留下陆成明一个人。他咂咂嘴,似乎牙缝还没清理干净,从袖子中拿出张糖纸,几下叠出个小船,说:“年轻就是好哦。可怜我这个小老头无依无靠,整日以经为伴。”把纸船装回袖子,他猛地站起来,大跨步也朝外面走去,“去他娘的!明天中午吃什么呦,可愁死老子了!”   第二天,顾晓野和潘臣一同下山,坐上回去的车。   这次对面坐着的还是对情侣,好像放假期间,所有的恩爱情侣都会出来溜达,然后羡煞一众还未找到另一半的人。   顾晓野看对面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地喂橘子,只觉酸得牙都快掉光了。她扭头看向窗外,缓缓吐出口气,心想:这时候吃什么橘子,那能好吃嘛……   而潘臣则一直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   “嗯?”潘臣回过神来,转头看坐在旁边的顾晓野。   “我都喊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   “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顾晓野从包里拿出袋辣条,叼住一根,含糊地说,“让我开心开心。”      ☆、第32章   一趟列车驶向远方,从大队人群中挤出两人。他们来到马路旁打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后排,顾晓野安静吃着辣条,她需要用辣条来压压惊,消化一下刚听到的消息——   据潘臣所说,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最近领了个女人回家,还声称她怀了潘家的孩子。去医院查过,那女人还真的有孕。潘珏打电话来,便是让他回去帮忙解决这件荒唐事的。   “叫你回去干嘛,他们两个要是情投意合,直接领证结婚不就完了。”顾晓野说。虽说是亲兄弟,但差别未免太大。幸好她之前让钱琳琳看清潘煜的真面目,否则越陷越深,弄不好成了人家的小三。   潘臣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她,“这事没那么简单。”   在她看来,这有点像富二代和穷姑娘之间的狗血爱情故事——家里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甚至要求女方打掉孩子。不过仔细想想,她又觉得潘煜那人不像是故事中的男主角。   “那我就更想看看了。”顾晓野才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之类的说法,好不容易从潘臣嘴里撬出消息,扭头走人不凑热闹哪行。潘臣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去。   见到潘臣带着顾晓野回来,尽管正在气头上,但由于多年在商海沉浮,潘珏也算是处变不惊,不然早就发飚了。三弟带回来个陌生女人,谁曾想老实的二弟也带回来一个,他差点破口大骂。   经过一番介绍,潘珏悬着的心落下来,原来是顾家人。   “是我招待不周,里面请。”潘珏抱歉地笑笑,想起还未请客人进门,他抬起手示意顾晓野里面请,接着让雇来的阿姨沏茶倒水准备食物。   道过谢落座后,顾晓野研究起面前的精致茶杯。这杯子花纹精致,她家中从超市里买来的可比不上。潘臣的家比她的家也要大得多,毕竟潘家现在是做生意的,居住环境、生活条件要比她家强。但她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里似乎缺少一股人情味。   寒暄几句后,潘珏面上挂着官方微笑,说:“既然来了,也就用不着客气,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没有的我让人去叫外卖。如果你打算最近留在这里的话,可以去我们家的酒店看看,那里的环境还不错。”   “谢谢,不用麻烦了。”顾晓野摆摆手。她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蹭饭的。   “哥,潘煜呢?”潘臣问。从进家门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见到潘煜的影子,也不知这人在哪。   “他在医院。”   “他受伤了?”潘臣问。   “没有,”潘珏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陪着那个女的住院了。”   听到这话,顾晓野最先明白过来,潘煜这是担心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潘珏对她说:“顾小姐来有什么事吗?”家丑不可外扬,有外人在场不好再多说,可以的话就先把顾晓野给打发走,然后再处理家里的遭心事。   顾晓野收起笑容,板着脸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见过一面,是在音乐学院的门口。”   想了想,潘珏摇头,“实在抱歉,我这人记性不大好,不太记得了。”   “那时候有你、我、潘煜,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在场。”顾晓野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找潘煜聊聊他跟我朋友之间的感情问题。”   潘臣疑惑地看向她,真的假的?   潘珏听后心里一惊,这臭小子没事在外面拈花惹草是想干什么!还嫌家里不够忙的吗?!但脸上丝毫不显,他说:“如果他有哪里做的不好的,我先代替他向你和你的朋友道歉。我是他大哥,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听吗?”   对着茶杯缓缓吹口气,杯中叶片滚动,她说:“我都不好意思直接跟你们说。我想和他面对面聊聊。”   “这样……那我现在去给他打个电话。稍等。”说完,潘珏站起身,捏住西装的角拽了拽,走出房间。他需要先确认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然后再想后面如何解决。   潘臣问:“怎么回事,他还做什么了?”   顾晓野对他挤挤眼睛,盯着门口,压低声音说:“我哪知道他还做什么了,我跟他又不熟。你哥明显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知道你们家里的事,我这样说不就能看热闹了嘛。懂不?”   “……你啊。”潘臣无奈摇头。真是拿她没一点办法,总不能直接将她赶出去。   深色沙发又大又软,顾晓野翘着二郎腿坐着,半个屁股陷进沙发里。空调开着,不冷不热,房间内若有若无地飘着丝香气,不腻人。只可惜透明茶几上摆放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不能喝上一口解馋降火。   这时,有人端来两盘洗净切好的鲜嫩多汁的水果。   她随手拿起颗草莓吃下,酸酸甜甜,立刻食欲大振,两只手和嘴忙得停不下来。   潘臣看她这样忍不住笑起来,正也想拿块水果尝尝鲜,却被她用手拍开,“边去,别跟我抢。”   “不够的话还有。”潘珏走进来,说:“实在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去一趟医院——”   “没关系,他不过来我过去。”顾晓野吃着火龙果说。正好还能看看那个怀上潘煜孩子的女人,还真有点好奇那人长什么样。   顾晓野等人来到住院部。一间病房内,此时仅有两人。潘煜侧身坐在病床前,用水果刀一点点削着苹果皮。传说中的未婚妻坐在床上,身穿病号服,染成橘黄色的头发披散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亮,她皮肤白皙,鼻子挺翘,正用平板电脑看着电子书。   听到脚步声,潘煜看向门口,见到来人是谁,他放下削到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抽出纸巾擦手,“来啦。”语气很平淡。   病床上的人也扭头看过来,她嘴唇红润,像是抹了口红,看上去气色不错。   “你小子挺有艳福啊。”顾晓野大大咧咧走进来,坐到床边,仔细打量潘煜的未婚妻,“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从哪里找来的?”   “你好,我叫应桃。”应桃微笑着说。   “樱桃?”顾晓野一怔。   “应该的应,我的姓挺少见的吧。”她将平板电脑放到一旁,又抬头糯糯地叫声“大哥好”,看着潘臣问:“这位是二哥吧?”   潘臣僵着脸“嗯”一声,“潘煜,跟我出来一趟。”   “在这的都是熟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潘煜说。   潘珏走回门边,朝外面看了看,将门关上。   见此,潘煜嗤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好好说话。”应桃轻拍他,有点像小两口撒娇的语气,她作势下床,却被他拦下,她说:“大哥二哥都来了,我怎么还能这样坐着呢。我没那么娇气。”   “小心别动了胎气。”他说。   顾晓野看见潘珏的脸抖了一下。她没插话,那两个做哥哥的也不知说什么好,病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应桃换个姿势坐在床上,看看周围的人,她说:“大哥二哥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潘煜皮笑肉不笑,拿起水果刀切下块苹果吃下,“不就是想让你把孩子打掉么。”   突然潘珏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挂掉,拍拍潘臣的肩膀,“你说说他,公司里有事找我。”说完,他对顾晓野点点头,转身走出病房,并将房门关好。   “他走了。哥,你是什么意思?”潘煜说。   潘臣说:“你们打算结婚?”   “不是。”潘煜又切下一块苹果,用刀插着递到他面前,“吃吗?”   “这时候你就别胡闹了。”潘臣推开他的手,眉头皱得很紧。   然而听到“不是”两个字,顾晓野也搞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既然“不是”,他把事情闹这么大干什么,还让人家姑娘都怀他孩子了。想着,她看向应桃的肚子,平平的,那小细腰完全可以一把握住,怀孕时间还不长。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应桃对她笑笑,很自然,全然没有因潘煜所说的不打算结婚的话受到什么影响。   “你小子又想什么鬼主意了?”顾晓野说。   潘煜挑下眉,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说:“我能想什么鬼主意。”他坦然看向她,说得跟真的似的。   潘臣也看出不对劲来,“你把话说清楚。”   “我就是想要点钱。”潘煜说出实话。他没什么表情,其他人也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愧疚感,好像这么做是应该的。   顾晓野说:“你小子厉害,跟别人合起伙来骗家里的钱。”她眼里带着讽刺,缺钱不肯向家里要,那就打工赚,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行。      ☆、第33章   “你要钱干什么?”潘臣问。   应桃说:“二哥先不要生气,听我们慢慢讲好吗?”   顾晓野看向旁边的两人,深深感觉那两人是早有预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加入。”潘煜说。   “加入什么?跟你们一起欺骗大哥?”   “我想做个乐队。我们现在有五个人,我是乐队里的主唱加键盘。”潘煜指向旁边的应桃,“她是我们的贝斯手。”   本以为他是做古典音乐的,以后去个大剧院什么的地方弹弹钢琴,原来还想做个乐队。顾晓野坐在病床上,默不作声,这是人家家里的事,她还是不掺和的好。   潘臣立刻明白过来,潘煜是想要从家里骗到组建乐队的钱,或许还要在外面做几张专辑出来。他说:“你想要多少钱直接跟我说就可以,骗大哥干什么。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二哥,”应桃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我们乐队鼓手的,我已经跟他结婚了。”她看上去年岁不大,也就20出头的样子,顾晓野和潘臣都没想到她已经结婚,而且连孩子都有。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怀了孩子以后就把工作辞掉了,过来和他们一起组建乐队——”   潘煜插话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跟他们没有关系。”   潘臣没有责备他。他也明白现如今凭借个人能力组建一支乐队是什么难度,而想要出专辑,甚至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又有多么难。   就听潘煜接着说:“钱当然要找潘珏要。可假如我直接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会给我,所以我只能用这个下策。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别再往外跑,整天提心吊胆的。做乐队可是比……做导游安全多了。”   顾晓野听后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他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也把潘臣说成导游职业。   “二哥,我代替我们的其他成员欢迎你随时加入。”应桃说。   “抱歉,我不加入。”他看向潘煜,“不管怎么样,我一会儿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哥。钱如果他不给的话,我给。”   “你跟他们那两个掉进钱眼儿里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潘煜猛地站起来,十分少见地紧皱着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顾晓野连连招手,说:“诶诶诶,你们俩别打起来啊,有话出去说。我可不想看你们两个吵架,我还得劝架不是?再说你们万一伤到她的胎气怎么办?”   潘煜没忍住笑了,然后推着他哥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我们出去聊聊。”   顾晓野和应桃互相对视一眼,那俩人还真出去了。   “你是潘煜他二哥的女朋友?”应桃问。   “不是。”   “不好意思。我看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就以为……”   “其实我也这么想,但是他没反应啊。”顾晓野烦闷地揉揉脸,“我前几天还跟他表白过,结果他一点回应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拒绝吧?”   顾晓野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那就是说明还有希望啊,再加把劲儿,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他是那种不会把话都说出来的类型。”应桃温柔笑起来,接着说:“我老公他以前差不多也是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也不跟我说,把我急得要命。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应桃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压低嗓音说:“我把他给办了!”   顾晓野瞬间整张脸变得通红。她小声问:“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应桃说:“既然他不主动,那你主动一点呗。不过你也别硬来,总是要两人情投意合才好。你呀,这样……”   病房中的两人聊得热闹,然而走出病房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没那么好了。潘臣两兄弟走到住院部楼外。这时候楼下没什么人,他们沿着石子路走到花坛旁的长椅上坐下。兄弟俩一直没有说话。   花坛中的月季花正开得鲜艳旺盛。有只蜜蜂过来采蜜,晃晃悠悠地寻找着目标,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潘臣看着眼前的那只蜜蜂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做乐队不容易,大概你也不想签什么公司。但是资金问题你自己解决不了,我可以帮你——”   潘煜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帮,你满世界跑能挣多少,你有多少钱?而且大部分不是让他们拿走了吗?如果他们真适合做生意,又为什么非要让我也跟着你一起做那个?还不是因为黄家……”   其实潘臣现在就像那只蜜蜂,忙忙碌碌来回折腾,最后弄出的蜂蜜自己没有尝到,全便宜了别人。可他从小就被当作工具培养,除去左手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做音乐,太难了。   他说:“我还算有点积蓄……而且就算你用这种手段来骗,他也不一定能给的出。”   “能榨出来一点是一点吧。”潘煜笑了笑,“你想跟他说就说去吧,乐队这事儿我不打算放弃。”   本来他也就是试上一试,没抱太大的希望。通过近几日潘珏打过来的几个电话,他判断出家里状况不太好,在外人看来也许生活过得不错,实际上冷暖自知。   他说:“哥,你别干了。”   他最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否则为什么黄家人总是在催?他没被派遣来的说客潘珏说服就不错了。   潘臣说:“我得把它做完。”   “为什么?因为顾晓野?”   潘臣没说话。潘煜就当他默认了,“也不让她做不就行了吗?”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跟我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潘臣长舒口气,终是没有说原因,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回去吧。”他举步往住院部走去。   两人在楼下没聊出什么,观点始终达不到一致。潘煜握了握拳头,站起身,随后也走进医院大楼。   房门紧闭着,潘臣从门外听到病房内的哈哈大笑声。看来那两个人聊得不错。   一句话飘进他的耳朵——“听我的没错,就直接上,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应桃的声音。   他一打开门,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那两人齐刷刷看向他,应桃神色暧昧,而顾晓野则呆愣愣看想他,脸颊微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霸王硬上弓?”潘煜笑着走进来,关上门,他坐回到病房旁的木椅上,这才发现他削了一半的苹果这会儿只剩下核,和一群被狗啃了似的氧化变色的苹果皮。   “哦,我们刚聊她的爱情史呢。”顾晓野说。   “是吗?说出来让我听听。”   应桃看顾晓野一眼,随即对他笑笑,“我们女孩儿家的事你少管。”   “桃姐,我可是乐队的主唱加主办人,你这样说话有点不够意思吧?”   “我管你呢。”应桃翻个白眼。   看样子这两人相处不错,估计潘煜对自己乐队中的人还是很好的,至少说话好听许多。   顾晓野问潘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回去还是……”   他说:“还要过几天。要不你先回家吧。”   不等顾晓野回答,应桃说:“你最近忙吗?不是放假了吗?”   “还行吧。”顾晓野说。   “那就别回家了,跟我在一块儿玩玩。我让你去看看我们乐队有多么厉害,我们呀肯定能一炮而红。回去我就让队里的所有成员给你签个名。”   “好啊。”顾晓野笑着点头。有人帮忙,当然就坡下驴。   潘臣对潘煜说:“你跟我回家和大哥把事情说清楚。”   “好。”潘煜没拒绝,他扭头看向应桃,“桃姐你是先回去还是在医院再检查检查?”   “回去,在这连歌都不能唱,都快把我闷死了,我得回去摸摸我的贝斯。这一天不练,手就生了。”   应桃这人是个急脾气,说做就做。她站起身锤锤后腰,开始收拾东西,“出院手续什么的我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乐队的钱……”潘煜的话说不下去了。拙劣的计划宣告失败,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没事儿,本来也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大不了我们一起凑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通过刚才的聊天,顾晓野得知应桃今年已经有29岁,现在出道是有些晚,何况还是结过婚有孩子的。她跟应桃还算投缘,边想着两人刚才谈话的可能性,边帮着一起收拾衣物。   潘臣看着她们忙活,犹豫半晌,问道:“你一会儿住哪?”   听到这话,应桃用胳膊肘挤了挤顾晓野。   顾晓野手上一顿,说:“我也不知道,也许随便找个什么酒店之类的凑合一下。你们家的是哪个?”   潘煜笑了,“住什么酒店,住我们家去,绝对让你宾至如归。”      ☆、第34章   能暂时住进潘家,顾晓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这样也能和某人距离更近些,至于做不做和应桃商量过的那件事,她还要再想想。   出了医院,应桃随接她来的老公回去了。顾晓野三人往潘家走。潘珏公司有事,想必今天是回不来的。潘臣给他打电话,将事情大致说说,电话那端的潘珏只是叹气,说尽量给潘煜筹些钱,但他表明立场并不支持潘煜做乐队,哪怕找乐团当个伴奏都比做乐队强。对于顾晓野去潘家暂住,他同意,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回到潘家,潘煜当先安排顾晓野居住在潘臣的对面。   暂住的房间要比顾晓野家里的卧室大些,设备俱全,打扫的也干净。她摘下背包,坐在床上颠了颠,柔软度不错,简直能当蹦床用。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浴袍。她没了探寻的兴致。   她走出房间,发现潘臣两兄弟正坐在客厅里说着话。她大大咧咧走过去,问:“你们干什么呢?”   “聊男人之间的事。”潘煜说。   “说给我听听。”顾晓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顺手弯腰拿起茶几上切好的芒果,一下塞进口中嚼起来,完全不跟他们客气。   潘煜说:“你还真拿这当自己家呢。”   “不是你说的要做到宾至如归么,你不会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了吧?”   “好了。”潘臣说。他站起身,边往厨房走边说道:“我去看看还有什么。”   潘家雇来的周阿姨已经下班,她并不负责做饭。因为潘家少有人在,她的工作范畴就是打扫房间收拾东西,不过厨房冰箱内的食材还是有的,而且一般是她当天买来的新鲜食材。   打开冰箱,丝丝凉气冒出来,蔬菜、水果、饮料等摆放得整整齐齐,肉类鱼类等需要冰冻的在下层的冷藏柜。   潘臣首先拿出三罐碳酸饮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挑选几样蔬菜和肉类放到橱柜上,随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系好后他从橱柜里拿出盆子开始择菜。   坐在客厅内只能看到厨房的门口。顾晓野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仔细听声音也听不出有什么动静。她奇怪那人在做什么。   见她伸着脖子往厨房看,潘煜说:“好奇你就过去看看。”眼中带着笑意。   顾晓野对他冷哼一声,站起身走进厨房。她来到潘臣身旁,看他熟练地撕掉豆角边上的筋,她说:“你是要炒豆角?”   “嗯。”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啊。”   “以前跟老兵训练的时候练出来的,那时候不自己做菜就只能饿着。”   顾晓野学着他的样子也开始择菜,豆角的筋没被她撕下来多少,反倒被她掐得死去活来。“你那时候那么苦呢?”   “还好,算不上多苦。”见到盘子里多出来一根锯齿状的豆角,潘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别管了。”以她的手法,这豆角得扔一半出去。   “哦。”她扔下手中的菜,这才发现他的变化——他身上多了件围裙,粉红色的,绣有五颜六色的花瓣,正中央还画着一个卡通绵羊头像,头像下有个不实用的口袋,浅得很,装不了什么东西。   她扑哧笑出声。   “怎么了?”他问。他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她,脸上写满疑惑,再搭配身上的那件粉嫩围裙,在她眼中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居家煮夫。   顾晓野指指围裙,笑着说:“和你很配啊。”   “应该是周阿姨买的。”潘臣回答得正经。他继续对付那几根豆角,“你去看电视吧。”   “没什么好看的。”她说着敲了敲冻成冰疙瘩的肉,“这是什么肉啊?”   潘臣看一眼,“牛肉。”他顿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盆子放到她面前。“帮我把肉泡上吧。”   这件事她还是会的,撕下包装扔进垃圾桶,将肉放进盆子里,打开水龙头,直到水面没过肉她才将水龙头关好。   左右瞧瞧,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她说了句“你忙”,就自己出去了。她有自知之明,再在厨房待下去可能会越帮越乱。   “你怎么出来了?”潘煜问。   “要你管。”   他一眼洞穿,“看来你长这么大连饭都不会做。”   “你会啊?”她坐下,翘起二郎腿。   “我确实会。”   “……那你去帮忙啊。”她憋出来这么一句,上下打量他,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是个会做饭的,也许只会煮方便面?她没问。   “我去帮忙了谁陪你聊天?”不等她开口,他接着说道:“你就不想从我这知道关于我哥的事?”   顾晓野一愣,挪到他旁边,再瞅瞅厨房的方向,她压低声音说:“快跟我说说。”   潘煜双手环抱,靠向沙发,斜看着她说:“你就这态度?”   她谄媚地笑起来,伸手从茶几上端起水果盘递到他面前,在距离他的下巴一拳的位置处,“潘煜老大,请讲。”   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放进口中,他挥挥手示意让她举远一些,“都想知道什么?”   “都可以都可以。”她嘿嘿傻笑两声,“如果都能告诉我就更好了。”   “咳咳,”他清清嗓子,“嗯……我这嘴里有点干啊。”   顾晓野立刻放下水果盘,站起身立正,上半身微微前倾,面带笑容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轻柔问道:“您想喝点儿什么?”   “随便。”   “好勒。”她答应一声,小跑着进了厨房,叮了咣啷一通乱响,她怀抱几瓶饮料回来,碳酸的、水果的、茶饮料等等都有。   潘煜夸赞道:“服务态度不错啊。”   “嘿嘿,您能说了吧?”她凑到他身边坐下。   他挑了瓶红茶,顾晓野主动为他拧开,他喝下两口,说:“他会弹钢琴而且考过了十级。”   “嗯。”   “他跟老兵训练过。”   “嗯嗯……”   见顾晓野对前两样消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不怎么合常理,于是他说:“他过去交往过一个女朋友。”   “啊?”她快速地眨眨眼,这条信息她还真不知道。   潘煜对着水果盘扬了扬下巴。   她立刻意会,双手端水果到他面前,呵呵傻笑。   吃下四分之一水果,在顾晓野即将受不了时,他说:“他们已经分手了,那个女的去了国外。”   顾晓野暗自松口气,情敌远走他乡,也算去了个威胁。   却又听他说道:“但他们现在还有联系。”   她的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儿。   静默片刻,他说:“不过那女的好像在国外又找了个新男朋友。”   她的心脏又安稳落了回去。   “哎不对,我记错了。”他放下饮料,佯装思索,几秒后说:“她和那个外国人又分手了。”   顾晓野长长呼出口粗气,放下水果盘,瞪视着他,“你敢不敢不跟我玩什么大喘气,一口气把事情说清楚行不行?”   “你不觉得这样说比较跌宕起伏有意思吗?”潘煜坏笑。   “有意思个屁!”她赏他个大大的白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人品恶劣至极!   他板起脸,“那算了,我就不说了。”   “别呀!”顾晓野马上换副面孔,满脸谄媚,一手端水果盘,一手拿起茶饮料递到他面前,“您继续,是我态度不好,我的错。”   客厅中的两人像玩过家家般聊着,而潘臣那里已经开始切菜。   他轻声哼着小调,手中的菜刀流畅地滑过去,一根根豆角成了丝儿,几乎长短一致,胖瘦一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接着土豆丝,黄瓜丝……没多长时间,盘子里已经摆满了各类蔬菜。他在厨房里忙碌着,丝毫不知在外面的两人说了些什么。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顾晓野问。她总觉得潘煜口中的潘臣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   “我骗你干什么?”潘煜说。   她撇撇嘴,还是不大相信。   潘煜所说的潘臣情史,其实很简单,一个关于沉默寡言男费尽千辛万苦追到女神,最后又被女神甩掉的故事。   那是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课余时间去图书馆看书经常遇到一个美丽大方的学姐,她说话温柔,举止端庄,长发柔软,喜穿长裙。不知怎么回事,他动心了。他笨拙地追求,后来成为她的男朋友,但当他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餐厅里说说笑笑吃饭,两人分手。毕业后,女神跟那个男人去了国外。   顾晓野说:“那他都怎么追的?你跟我说说。”   “这我怎么知道。”   “切,那你让我怎么信你?”   “说的真不真在我,信不信由你。”   按照顾晓野的想法,潘臣是个能“嗯”死人的家伙,实在难以想象他能那么主动。那她算怎么回事?没明说,就是没拒绝?   如果潘煜说的是真的,那她的计划应该取消掉,主动出击貌似并不合适。      ☆、第35章   潘臣是个会做菜的,不管是荤菜还是素菜样样精致,刀功那是相当厉害。顾晓野完全相信他能用菜刀和萝卜,雕出条威风八面的龙来。   一顿饭吃得安静。顾晓野细细品尝,尽管他赶不上袁梅的手艺,但菜看着是真赏心悦目。就比如曾摆放在她面前的那条糖醋鱼,她感觉用筷子伸过去夹简直是莫大的罪过,结果被不懂欣赏的潘煜给抢走了。   吃饱喝足后,顾晓野主动帮潘臣收拾碗筷,在家里她都没这么勤劳过几次。   两人站在水池边,水流声哗啦啦的,盘子上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儿。   “你别管了。”潘臣说。   顾晓野抬起手挠挠下巴,沾上一团泡沫,“没事,总不能都让你做了。”   潘臣伸过手来给她抹去泡沫。她用手背蹭了一下,有点水渍,然后才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脸颊微热,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去用力擦盘子,那锃光瓦亮的盘子吱呀呀惨叫起来。   潘臣僵硬地收回手伸进水池里。躺在水中带着斑点的碗筷也跟着盘子兄一起惨叫。   “位于市内的西园里小区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冯女士的父母哭诉,说她已经失踪一年……”   潘煜坐在客厅内看着电视里的新闻,他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厨房里刚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播报就到这里,谢谢您的收看,再见。”电视中身穿正装的一男一女整理着手中的稿子。潘煜举起胳膊伸个懒腰,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刚走到门口,里面的两人就走了出来。他们都没和他说话,分开来一左一右绕过他,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他看了看已经收拾完毕的厨房,看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他想了片刻,转身走进潘臣的房间想去一探究竟。   打开门,就见潘臣正在脱去上衣,古铜色的肌肤露出来,肌肉紧实。他随手将衣服扔到床上,偏头看向潘煜,眼里带着疑问。   潘煜反手将门关上,坐到床上说:“你们两个刚才在厨房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收拾东西。”潘臣转身背对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即将要换的衣服。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潘煜笑起来,“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   关上衣柜门,潘臣坐到他对面,说得坦坦荡荡,“随便聊了几句。怎么了?”   “你这样真没意思。”   “你这样也很没有意思。”潘臣说:“你这都跟谁学的?好好一个男人瞎八卦什么。”   “我这怎么就八卦了,你是我哥好吗?你要是想娶谁,我不得帮你分析分析。”   “用不着。”   潘煜双手压住床边。身体前倾向他,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换口味儿了?不是喜欢那种大家闺秀么,什么时候看上像她这种野小子似的丫头片子了。”   潘臣叹口气,站起来说:“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吧。”   “咱们兄弟俩还用避讳?”兄弟俩小时候光着屁股一起洗澡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出去。”他的语气隐含愠怒,好像随时会发出火来。他站起身打开门,貌似潘煜再不主动走人,他就将他丢出去。   “好,我走还不行吗。”   无功而返。潘煜也想去顾晓野那里探探虚实,奈何男女有别,而且他判定他哥很可能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就更加不能随意。最终他只摇摇头,笑得意味难明,回了自己房间。   而躺在床上的顾晓野,此时已经快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折磨疯了。除去满脑子刚才被人摸下巴的景象,还衍生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最后她霍地站起来,扯开衣柜门,也不看大小随手揪出件浴袍,猛地冲出房间。   哗啦!她快速拉开浴室门,登时呆立当场——潘臣仅着内裤背对着她,正在整理洗发水、沐浴露等瓶瓶罐罐。   发觉背后有风吹来,他侧过身看去,就见顾晓野用双手捂着上半张脸,指缝开得老大,露出的左眼忽闪忽闪的。   “你……”   顾晓野回过神来,马上退后一步将门砰的关上。胸膛剧烈起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欢。   门后的潘臣被突然而来的动静惊得一抖,手下一压,大团的洗发水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倒退,谁知——   哗啦!咣当!   “嗯!”一声闷哼。   听到浴室内的巨大动静,顾晓野趴在门上大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潘臣仰面摔倒,这一下摔得不轻,整个人像快要散架般的疼。   “用不用叫救护车?”   “不用。”   顾晓野握住门把手,想了想,终是没有将门拉开。她转过身,却见潘煜正站在她身后,脸上笑的邪性,像个魔教教主。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说话底气不怎么足,她吼出这一句,俯身捡起丢在地上的浴袍,灰溜溜跑掉了。   潘煜轻声笑笑,上前几步来到浴室门口,他敲敲门,问:“哥你怎么样?”   “没事。”声音很冷静。   “真没事?”潘煜可不怎么相信,刚才那丫头可是跑得很快,而且还不小心绊了一脚。他试探性说道:“顾晓野好像把脚扭伤了。”   等了半晌,里面传来“嗯”的一声,紧接着水流的哗哗声响起。   潘煜觉得无趣,挑下眉,到厨房为自己倒杯水,解渴后回了房间。   第二天,潘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他在公司忙活一晚上没有睡,此时仅有张椅子就能睡过去,黑眼圈又重一层。回来时恰好碰到顾晓野三人在吃早饭,他看眼炸得金黄的油条只觉腻得反胃,最后只接一杯豆浆,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张银\行卡放到潘煜的面前。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回房休息。   潘煜却连看都没看。   顾晓野捏着根油条从座位上站起,拿起银\行卡来回翻看,“好大方啊。”   没人接话。   她将卡放下回了座位,对潘臣说:“什么时候回去?”   木凰山还有个人在等着他们,至于还有没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这都说不准。那件事可比组乐队紧要得多。尽管只是两天时间,但他们谁也不知道木凰山现在怎么样,他们联系不上陆成明。   不等潘臣回答,潘煜说:“那么急着走干什么,一会儿跟我去看看我的乐队。”   看看潘臣,见他没什么反应,顾晓野说:“好吧,那我就给你个面子过去看看。”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潘臣说。   他放下碗筷,正打算离开餐桌却被顾晓野叫住,“你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潘臣脚下一顿,没有回过头来看她,“我去干什么没必要都告诉你。”他朝自己卧室走去。   “喂!”顾晓野叫了一声,然而那人没再搭理她,她气哼哼吃下最后一口,一大杯的豆浆灌下肚。这才勉强将心头的火气压下。   “和我分开后你们去做什么了?”潘煜问。   “去那个木……”顾晓野将后一半的话咽回去,将潘臣刚才那句话砸到他头上,“我去干什么没必要都告诉你。”   “呵……”潘煜被气笑了,“他气你,你就来气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顾家的道理。”她拍拍手站起身,也离开餐桌走掉。   独自坐在餐桌旁的潘煜微弯唇角,心道:这两人居然有点像。      ☆、第36章   歇过一阵,顾晓野跟随潘煜去看他的乐队,没走多远,她偷偷溜了回来,埋伏在潘家小区外。约半个小时后,她看到潘臣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   知道潘臣曾经跟老兵训练过,顾晓野想着他也许学过什么反侦查技术,直到他走出老远,她才跟上去。走着走着,她越发疑惑,潘臣所走的方向并不是去车站的方向。潘家附近她从未来过,也就无法推测出他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走到一处路口,有几人搬着东西从路边商店中出来,恰好挡住她的视线。她抻脖子看过去,潘臣转弯。她快步跟上,可往拐弯处一瞧,两面墙壁夹出的小路内一个人也没有。   “跑哪去了?”顾晓野喃喃自语。   “跟着我干什么?”   顾晓野惊得耸下肩,僵硬地转过身,她呵呵傻笑:“哎呀,好巧啊,居然在这碰到你了。”   潘臣走到路边,她也跟过去。   他说:“你不是跟潘煜去看他的乐队吗,怎么在这?”   “那个……”顾晓野胡扯道,“走在半路上我突然就拉肚子了,然后,我一迷路就不知不觉走到这了。”   “你先回去吧。”说完,潘臣继续往前走。   既然被人发现,再躲藏也没有什么意义。顾晓野快步追上去,来到他身侧,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潘臣停下脚步,“你这是一定要跟着?”   “不是不是,”顾晓野连连摆手,“我这不是好奇随便问问嘛。”她四处看看,耳边传来缓慢悦耳的歌声,她抬手指向路边的一间音像店,“这歌不错,我想进店里去看看。”   音像店面积很小,顺着开着的门看进去,是长条形的,窗户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海报。门口音箱放出的音乐声音量不大,不怎么闹人——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注1)   潘臣看看音像店,“行,你进去吧。我去我爸的公司看看。”   “原来你不是去木凰山啊……”顾晓野说:“其实我是跟踪过来的。那个……我能和你一起去不?”   “……走吧。”   结果,顾晓野这块膏药还是贴上去了。   两人走了接近两个小时,才来到公司所在的商业大楼前。这座大楼笔直挺拔,比周围的建筑物高出一大截,抬头望上去,几乎要捅进云层。乘坐电梯来到26层,这一层的装修风格一致,仅有一家公司。   和助理说过几句话后,潘臣带领顾晓野来到会客室,等待他的父亲忙完手头工作,抽出时间来见他。   顾晓野这会儿有点坐立不安,这不是见家长么?她咬下嘴唇,站起身,说:“那个……你们父子俩见面,我在不太合适。我就先出去了啊。”   潘臣笑了:“是你非要跟来的,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我这不是没见过什么大公司,所以过来开开眼界嘛。眼界开完我就走呗。”她打开门走出去,又探回头,小声说:“我在电梯门口等你啊。”她溜着边儿蹑手蹑脚地走掉。   没过多久,有个男人打开门走进会客室。他身材高挑,头发乌黑浓密,身上的西装规规整整,就连脚下的黑皮鞋也擦得锃亮,眼睛很有神,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只小肚子不和谐的凸出来一块。   “来啦。”他给自己接杯水,坐下。   “爸……”潘臣欲言又止。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房间内安静下来,有热气弯弯扭扭从杯口跑出来。   潘臣说:“最近七大地点的情况不怎么好。爸,你就让潘煜做他想做的吧。”   潘栎诚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做音乐能有什么前途。你妈最后不还是放弃了?我这是让他——”   “爸,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沉下脸来,说:“他如果能踏踏实实自己找个工作,或者进公司来帮我,我完全可以支持他。可要说做什么狗屁音乐,我没办法同意。”   潘臣看向地面,“有我去做那件事帮助公司还不够吗?”   “谁会嫌钱赚得多?”   “做这个没那么容易。”潘臣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这需要天赋。其实他的天赋比你好,我听你爷爷说过。如果他参与进来,你也可以歇一歇。”   “我说的不是天赋的问题。”潘臣猛然站起身,“这些年我去做这个受过多少次伤,你问过吗?难道伤我一个还不够?”   潘栎诚皱眉,“你激动什么,坐下说话!”   潘臣咬下牙,重重地坐进沙发。   “现在挣钱谁都不容易。你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坐在这?你能受得了,他为什么不行?”   潘臣抬起自己的左手掌给他看——掌心有数不清的伤口纵横交错,最严重的一条横贯掌心,像一条蜈蚣。“我这手快废了,还有,上次我差点连命都丢了。”   潘栎诚只觉胸口突然被砸了一锤。几年来他忙于工作,很少回家,而且他并没有继承潘家的能力,对阴阳平衡的事知晓不多,现在他才明白其中的危险性。   他沉默半晌,什么话也没说。   “爸,让他做想做的吧。”潘臣的语气软下来,像是在恳求。过去家中逼得没这么紧,他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便一直都没有对他爸和大哥说起相关的事。   现在应该说出来了。   潘栎诚长长叹口气,终于点头答应,“我管不了他,让他胡闹去吧。你……也量力而行吧。”他站起身,再不发一言,紧握着双拳大步走出去。   潘臣这才发现,在他脑后有几缕白发藏在浓密的黑发中间,不怎么显眼,可也确实存在。   站在电梯口的顾晓野眼巴巴望着公司中的人忙碌,有打电话的,有敲击键盘的,也有走动送文件的,可就是没有她正在等的那个人。她靠墙而站,墙壁微凉。无意间瞥见身旁的盆栽,她伸手去摸厚实浓绿的叶片,手感不怎么真实,像是假货。她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瓷花盆中的土,干的,也不知浇没浇过水。   听到脚步声,她腾地站起身,“这么快就聊完啦?”   “走吧。”潘臣按下电梯键。   他脸上尽管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在顾晓野的眼中,他好像有些细微的变化,却又说不清到底变在哪里。直到走出大楼,他也没说一句话。   顾晓野忍不住了,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儿呢,”顾晓野说,“你刚和你爸吵架了?”   “……没有。”   顾晓野挠挠下巴,默默陪他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再次路过那间音像店,她停住脚步,向店内看去。   “怎么了?”潘臣走出不远,察觉旁边丢个人,又走回来找她。他的精神较之前放松了些。   “进去看看。”这样的店现在很少见到,顾晓野对此很好奇。   店主是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柜台后,正戴着耳机用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剧。   店内没有空调,柜台旁放着小风扇,呼呼转着,离得近才有凉爽的感觉。最外面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类音乐影像杂志,有最新版的,也有前些年的旧刊。其中一个货架特立独行地摆放着烟酒。   里层货架分为三类:光盘、磁带,还有黑胶唱片。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数都数不清。角落放了个黑胶唱机,像盛开着的暗金色喇叭花。   有两位顾客走进来,店主连头都没抬,任由他们自己逛。   顾晓野对杂志不感兴趣,径直走到最里面,随手拿出张黑胶唱片,包装的纸都泛黄了。她又放了回去,这么老的东西,万一不小心给人家弄坏可不好。   她来到放着古典音乐光盘架子前,随意扫视着,说:“学弹钢琴的时候是不是都弹的古典音乐?”   “都有,以古典为主。”潘臣说着,抬起手来轻轻拂过,像是在擦去光盘盒子上的灰尘。   顾晓野看向他,“潘煜玩的是流行吧,你也喜欢?”   “还好。”他两指捏住一张光盘,旋即又放回去,松了手。   “我想起来一件事哎,”顾晓野笑起来,她抽出潘臣刚触碰的那张光盘,来回看看,是柴可夫斯基代表作品全集,“该还人情啦,就这个吧。”她朝柜台走,“老板,我要买这个。”   付过钱走出店门,潘臣说:“你是想让我给你弹钢琴?”   顾晓野一脸惊奇地看向他,“你不会才刚反应过来吧?”   “不是,”见她那夸张的表情,他忍不住笑起来,“我很长时间没弹过了,可能……不怎么好听。”   顾晓野将光盘塞到他手里,“送你啦,多听听,听会了再给我弹。随便哪首都行。”她背起双手,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从前慢》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第37章   潘家。   潘煜坐在客厅内看着电视,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表。   咔嗒。开门声响起。   他偏头看过去,就见顾晓野和潘臣两人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说。   “你也回来啦。”顾晓野说。她抹下额头擦去汗水,径直走进厨房去给自己找水喝解渴。   潘臣走过去坐到潘煜身旁,“他同意了。”   “不会改变主意吧?”潘煜问。   “应该不会。”   顾晓野走过来,扔给潘臣一瓶饮料,自己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坐下后说:“你们俩聊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怎么也不给我拿一瓶?”潘煜说。   “想喝你自己拿呀。”顾晓野对他摆个鬼脸。   潘煜挑下眉,说:“你对他好的有点太明显了吧。”   “你管我呢。”顾晓野拿着饮料瓶回了房间,不想继续陪他胡闹。   兄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在潘臣即将走回卧室休息时,潘煜将刚从潘珏那得到的消息告诉他——黄家说水离江需要潘臣过去看看情况。   潘家所遗留的资料中记载,水离江为七大镇压地点之中最脆弱的,因为是最后形成,那时盘古的气力已经不足,所以它的阴阳稳定性相比于其他地点差些。因此得到这条消息,潘臣决定马上出发。   而回到房间的顾晓野在这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水离江出事。她立即打开门,迎面看见潘臣一脸凝重地从客厅走出来,她说:“水离江可能出事了。”   潘臣脚下一顿,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潘煜,眼中隐有怒火。   “可不是我告诉她的。”潘煜一脸无辜。   听到这句话,顾晓野明白了什么。她举起手机,将那条短信亮给潘臣看,“也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我们现在就过去?”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嗯。”看来只能两个人同去了。   他们不再耽误时间,各自收拾一番后出门赶往水离江。   由于不知道木凰山现在情况怎么样,他们决定在赶去水离江之前先到木凰山看一看。但在他们到达木凰山之前,接到潘煜的电话,说是他在新闻中看到,昨天水离江下了场暴雨,造成一处地方泥石流。幸好当时没有人在场,这才没伤到任何一人。   他们快速登上木凰山来到道观,可找遍每个角落也没有见到陆成明的身影,再跑去日月祠寻人,结果祠内阴阳稳定,祭台上落了一层灰,应该已经有几天没人来打扫过。   顾不上休息,他们决定即刻赶往水离江,也许所有人都在那里。然而,当他们来到水离江的日月祠时,却没有看见任何认识的人。   “喂,黄先生。”顾晓野用潘臣的手机拨通黄达的电话。   “怎么了?”黄达问道。   通话是外放的。顾晓野看一眼潘臣,对黄达说:“您不知道水离江出事了吗?”   黄达说:“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说完,他将电话挂掉。   顾晓野将手机还给潘臣,“他好像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收回按在祭台上的左手,确认这里没有问题,潘臣说:“先等等吧。”   顾云升、陆成明、苍峰这三个人,他们是都联系不上,而通知他们这里出现问题的黄家人,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唯一能联络到的黄达,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吗?”顾晓野问。   荆山谜窟旁有用来提升能力的密室,广户山上有黑石台,定湖山山下有神秘的墓穴。她猜测,也许那些人都在水离江的某间地下密室内也说不定。   潘臣摇头,“没有。我和你爸只来过这里的日月祠。”   “会不会……”啪!顾晓野狠拍一下大腿,“我应该先回家找下我爸的资料,然后再过来,”她咬下嘴唇,越发觉得不对劲。“有人特意让咱俩过来……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不等潘臣回答,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顾晓野,你们现在怎么样?”黄达说。   “还好。怎么了?”顾晓野问。   “你们最好现在就离开水离江——”   “为什么?是你们的人让我们两个过来的,这么快就又让我们回去啦?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你说清楚好不好。”   “听我的没错,我都跟你爸认识那么多年了,总不至于害你吧。”   顾晓野和潘臣互看一眼,边往山下走,边继续与黄达交谈。   原来刚才黄达与其他黄家人进行联络,从而得知水离江这里的问题很怪异,阴阳似乎出现问题,否则不会发生泥石流,可点燃复宁香却并没有什么异常。起初他以为确实是寻常的泥石流,但有人勘测说那里的土质没什么问题,不像能发生泥石流的状况。而他现在联系不上负责管理水离江的堂兄弟,以上情况还是从其助手处知道的。所以提醒他们尽快离开,等一切调查清楚再说。   挂掉电话,顾晓野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留在这里找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回去看看资料上都有什么相关的记载。”潘臣说。   “你又想把我赶走?”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望向远处,“还有万一我在这遇到危险,你也可以赶来救我。”   “我听你这说法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她停下脚步,直视着他说道。   “没有,”他说,“时间紧迫,最好分开行动。你的能力不够,所以只能由我留下来。”   顾晓野拉住潘臣的胳膊想往山下走,却没有拉动,她说:“你跟我一起去。”   他推开她的手,只说了两个字,“听话。”   “事情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大相信。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你更应该放心回家拿资料。”   顾晓野语塞。最终她决定妥协,“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什么发现及时给我打电话,要不你给黄先生打——”   “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原来不是挺利落么……走吧。”   “那……我真的走了?”   “嗯。”潘臣微笑点头。   顾晓野一步两回头地往山下走,直到再也看不见潘臣的身影。   而潘臣站在石阶路上目送她离开,等她再也不会回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旁边的林子。   一步步缓慢下山,顾晓野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脑子里很乱。她甩甩头抛去杂念,突然加快脚步,不顾安全飞奔而下,要不是平衡能力还不错,四肢也算协调,有几次她差点滚下山去。最快速度赶回家后,她便一头扎进书房。   正收拾房间的袁梅见女儿回来,正想招手叫她过来喝口水,却又缓缓将手放下,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已经不见了。见她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样子,袁梅发觉某些事自己想得太过理想了。   她放下手中的吸尘器,打开书房的门。顾晓野坐在书桌前,连额头上布满的汗水都没擦,只顾低头翻看桌上摆放的资料——资料摊开了满满一桌——她的单肩包还在肩膀上挂着。   袁梅走进书房关上门,走到书桌前轻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什么。”顾晓野扬起脸说了句,紧接着再次低下头一目十行地扫着眼前的资料。   袁梅没再开口问话,她走到书架前,用钥匙将书架下半部分的柜子打开,把其中所有资料取出放到书桌上。她弯下腰眯眼看过去,顾晓野看的都是关于水离江的内容。   她将顾晓野剔除出来的资料挪放到一边,开始着手从新拿出来的那一大摞资料里寻找目标。      ☆、第38章   潘臣走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块巨石前。这块石头高约三米,长约四米,表面比较平滑。周围杂草丛生,最茁壮的高过了他的腰。他抬起左手按压在石头上,闭上双眼,几秒钟过后有白气团从他的手掌中钻出来,旋即贴附到石头上。   伴随着从石头里发出轻微的嗡的一声响,白色气团回到他体内。他绕到石头后面,拨开草丛跳进仅有一人大小的地洞中。   这条地下通道岔路极多,像是座地下迷宫。半小时后,一面石墙挡住他的去路。他按下墙壁上的机关,石门轰然打开。   “唔唔唔……”   潘臣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过去——空旷的密室内,地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人身穿黑色道士服,头上原本顶着的发包已经散乱,簪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的双眼乌青肿大得厉害。   潘臣赶忙上前取出塞在他嘴里的破布,再伸手去解绳子。   “就你自己来了?”陆成明问。原本干瘪的声音此时略显沙哑。   “就我自己,”潘臣说,“这是谁干的?”   “不知道。我一觉醒过来就被捆在这了。”他实在是憋屈,多年的功夫都白学了,人家不按常理出牌从正面来,身手再好他也派不上用场。恢复自由站起身,他边活动着手脚边骂骂咧咧:“这他奶奶的哪个三孙子暗算老子?”   “你的眼睛怎么样?”   抬手摸了摸,陆成明说:“有点疼,应该过几天就好了。”他暗自奇怪,为什么双眼被人打成这样他都不知道,“不管这个,我们先从这出去。”   这地方稀奇古怪,早出去为妙。   谁知潘臣进来的入口却是打不开了。陆成明不甘心地连续按着潘臣刚按过的地方,说:“这玩意儿还能失灵呐!”   顾晓野家。   “歇歇吧。”袁梅将一杯热牛奶放到顾晓野面前。   已经连续四个小时顾晓野没有动过地方。在这期间,她一直在翻看着顾云升所留下的资料,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缓缓吐出口气,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咔咔直响,像是缺了油。   袁梅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揉着,“把牛奶喝了,歇一会儿吧。”   “嗯。”顾晓野应道,然后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她擦着嘴角,就听袁梅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真没什么。”她微垂着头说。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给黄达他们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就是最近水离江有些问题,我过来查查资料。”   对于这些,袁梅当然看得出来。她问:“潘臣呢?他现在是不是在水离江?”   “嗯……”顾晓野点头。不等她继续说什么,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苍峰。   “喂,苍叔。”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苍峰说。他吐字很快,可信号不怎么好,声音滋滋拉拉,让人不容易听清楚。“我一会儿给你发个短信告诉你地址,你按照这个地址过来找我。”说话间手机提示音响起,顾晓野放下手机一看,他发来条短信。“如果办成的话,最近发生的所有问题也许都能解决了。”   顾晓野还没来得及问话,电话就挂断了,再打过去提示音说对方手机关机。   她抬头看向袁梅,就听她问:“他是你爸认识的那个苍峰?”   “嗯。”顾晓野站起身收拾面前的一大堆资料,从中拿出两本塞进背包。“晚饭我就不吃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你等等,”袁梅拦住她,“你让我看看那个地址。”她拿过手机,将电脑打开,搜索那一串地址。结果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在水离江,距离古文化街也不近,而且不属于七大镇压地点中的任何一个。“我跟你一起去。”   她拿纸笔记下那个地址,还有苍峰的电话号码,接着说道:“你别嫌我累赘。你爸完全失去消息,你现在也要去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我不可能还在家里等着。”   心想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才对,顾晓野也就答应下来,肯定就算她不答应也拦不住。   坐上前往目的地的车,顾晓野问袁梅:“妈,你怎么就想去查那个地址呢?”   听她之前的话,袁梅应该是知道苍峰这个人的。   袁梅说:“我从你爸口中听说过这个人,关系……一般吧,不是那么了解。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我当然要查查。有问题吗?”   “……没有。”顾晓野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那为什么你又把地址写一遍啊?”   “拿手机看不方便啊,我们两个人都看你手机,在阳光底下的时候屏幕反光。你说呢?”   三个小时后,天几乎都快黑了。母女俩下了车,走进附近的酒店,打算在这边休息一晚然后明天再去。   目标地点是一个小村庄。这里很少有外人来,其中大部分住户外出打工,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儿童和走不远的老人。一间间低矮的平房门口,有几位老人围成一圈聊着天。有的门口拴着条狗,天气热,它吐着舌头,见有人走过也只是扭头看上几眼,没什么兴趣。   苍峰发来的地址在村内的更深处。袁梅停下脚步,朝四周看看,走向旁边房屋门口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微笑着问:“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小卖店?”   老人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干瘪,松松垮垮包着骨头,老人斑也很重,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漏风,“啊?你说什么?”   袁梅耐心重复问一遍,那老人大致指了个方向。   “走,去买点水喝。”说着,袁梅拉起女儿的手向小卖部走去。   尽管顾晓野此时心里焦急,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她走。   这里所谓的小卖部其实就是一间普通平房,在墙上开了个小窗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和烟酒,以及老式的座机电话。墙壁不知多久前粉刷的,有开裂的墙皮子微微翻卷。   “有人吗?”袁梅问。   又喊了两声,才有个中年女人嗑着瓜子从里间走出来。枯黄的长发用大型发夹夹着,她没有化妆,眉毛不怎么浓密,一开口是满嘴的黄牙,看样子像是抽烟熏的。“要什么?”态度也不怎么好。   “买两瓶水。”袁梅说。趁着店主拿水的功夫,她打听道:“这里是有一家姓苍的吧?”   “两块。有,就在最里边儿,你们要去找他?”她收过钱,将两瓶矿泉水递过去,边嗑着瓜子边问:“诶,你们是他什么人?”   “亲戚,”袁梅说,“这不家里有喜事,打电话联系不上他,就过来请他过去参加个喜酒。他现在在家吧?”   “这我哪知道。”店主扔掉瓜子皮拍了拍手,随手摘下一袋零食打开来,“我跟他可不熟。”她往前凑凑,说:“你们俩刚过来问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嘿嘿……”   看她那个眼神,顾晓野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她没出声,听袁梅继续跟她聊。   “瞧你吃的挺香的,给我也来一袋。”袁梅说着,从钱包中掏出十块钱压到柜台上。   那一小包膨化食品哪里值十块。店主的眼睛亮了亮,她将那张十元钱塞到口袋里,“自己拿吧。”她说:“我这人呐记性好,上次找他来的也是个女的,模样可漂亮了。啧啧,那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都是名牌。不过她什么时候走的我就没印象了,说不定是在大半夜的时候走的。”她呵呵笑起来。   顾晓野挠挠下巴,摘下一袋零食,打开来边吃着边听故事。   “其实我们两家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要有……五年了吧。”袁梅问:“他们家情况怎么样?家里还有什么人?”   店主将胳膊垫到柜台上,望向远处回想着什么,她说:“说起来他们家也挺惨的。他妈在他刚出生之后就跟别人跑了,他爸在工厂做工,有一年受了工伤人也没了。”   “他没结婚?”袁梅问。   “没有。你打算给他张罗一个?”店主看向袁梅的眼神又变得奇怪起来。   顾晓野插话道:“我们打算帮他相个亲。”她笑着说,“大姐,他现在在不在家啊,你知道不?”   “这我哪知道,你们自己过去看看不就完了。”      ☆、第39章   潘臣和陆成明被困在漆黑的通道内,出口打不开,他们两人对这里也不甚了解,想要出去,似乎只能等外面的人前来救援。然而潘臣带来的食物不够多,两个人共食的话最多能坚持三天,且手机没有信号他们联系不到外面。现在有两条路供他们选择,一是等人找来,二是自己找到其他出口。   “你对这里了解多少?”陆成明问。   潘臣说:“来过几次,但走得都不远,还有没有其他出口我也不知道。”   陆成明捻捻胡子,说:“你说把我绑过来那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一穷道士。”   “那本册子里的话我还记得。如果我们五家当中有四家的能力全部消失,那么剩下的一家的能力应该有所提升。”潘臣说。   日月祠内的业气爆炸,墓穴当中有从人体内抽出的白气团,再到黑石台被做了手脚,他险些丧命……他将最近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联系到一起,再加上册子上所写的内容,对方的目的越来越明显。   “也许他是想毁掉我们的能力来提升他自己。”潘臣一拳头猛地砸在墙壁上。也不知道顾晓野一人在外面会不会中圈套,至今还未见到顾云升,可能他并没有被那个人困住,也许他能在出事时及时出现。   陆成明突然想到什么,手上下意识用力,差点将所有胡子揪干净。“老顾和小顾……算了,我们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的话……”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如果他们被饿死在这里,也算是达成那个人的目的。   顾晓野和袁梅母女两个往村中深处走去,能见到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找个老人问了一下具体地点,确认后,袁梅让顾晓野自己前去,她则说要在附近转一转,看看风景。   发来的地址指向她面前的这间平房。用矮墙围出个小院,院子里没什么东西,也不像有的人家养条狗或者养些鸡鸭等禽类。房门紧闭着,像是没什么人在。她轻轻敲了敲院门,没有人回应。“苍叔!”她喊道。   几分钟过去仍没有人回话。   她拿起手机给苍峰打过去,结果对方依然属于关机状态。她感到奇怪,既然发了这里的地址,怎么可能没人呢?她推下门,居然没有锁。她走了进去,心想:难道是在屋里睡着了?   “苍叔你在吗?”她敲响房间的门再次喊道。周围仅有鸟鸣声。   她挠挠头朝四周看看,走到窗前,她透过玻璃窗往屋内看去,模模糊糊看见有一人侧身躺在地上背对着她,那人身体起伏不明显,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惊得心脏砰的一跳,快步走到门前狠狠一推。门上了锁没有被推开。她向后退几步,然后整个人向前冲去,忍着疼撞击三次,她才终于将门撞开。   她迅速跑进里屋,离得近了才看出那人并非是苍峰,而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她穿着男人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大出两指,短发,但剪得不怎么好,发梢参差不齐。她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肤色苍白,像是快要死掉了。   “喂,喂,你怎么样?”顾晓野轻拍她唤道。   那女人没有反应。   顾晓野想站起身往外走找人来帮忙,谁知,腿已经动不了了。   手还是能动的,她立刻抬手摘下眼罩,旋即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似乎陷入一座阴阳阵法当中——以那个女人为中心,数不清的阴阳二气在她的周围旋转着。更令她惊骇的是,她能感觉到有阴气团从她的右眼当中露出头,像是要钻出去。   身体越来越僵硬,她颤抖着手捏住手机的一角从口袋里往外拽。手机啪哒掉到地上,可她却连弯腰去捡都做不到了。   将近十分钟,袁梅小心翼翼走进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铁锹。见到顾晓野的状态,她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晓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动不了……”嘴巴都快僵掉了。此时的她像是被人点住穴道。她的右眼通红,快要滴出血来似的。   袁梅紧握着铁锹四处看看,确认没人后,她伸出手去拽顾晓野。   顾晓野本想阻止,可见她手伸到阵法当中却并没有受到阴阳二气的影响,她这才放下心来。   袁梅的力气不大,只能抓住女儿的肩膀将她往外拖。旁边躺着的女人她也看见了,但此时还顾不上外人。   上半身离开阵法,顾晓野扭扭脖子,说:“妈,加油!继续往外拽我。”同时她注意着观察周围,生怕在这时候有人进来。而她也明白过来,只要是脱离开阵法,便不会再受到束缚控制。   天气本就炎热,这屋子通风也不怎么好,待将顾晓野彻底拖出阵法,袁梅累得满头大汗,双手紧抓铁锹拄在地上,好奇地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问:“她是谁?”   “不知道。”顾晓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袁梅赶来得及时,否则很有可能变成前去黑石台的潘臣那样。   袁梅走到那女人身旁俯下身,试了试她的鼻息,还有气。   “妈,你小心点。”顾晓野提醒道。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很古怪。她不敢再上前,那个阵法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像她这样有阴阳能力的人的,袁梅过去倒没什么事。   袁梅使那个女人平躺过来,“叫救护车。”   “哦……”顾晓野应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由于陌生女人改变了位置,整个阵法都抖动了一下。打过急救电话,她问:“她是不是快死了?”   “不知道。”袁梅不敢再次挪动陌生女人,她站起身拿着铁锹往屋外走去,说:“我们出去等吧。”   十几分钟后,伴随着哎哟哎哟的鸣声救护车赶来。母女两人也坐上车,前往距离村子所在最近的医院。   随着陌生女人被带离房间,那座奇怪的阵法消失了。   顾晓野母女俩坐在医院内的走廊座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患,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是苍峰叫顾晓野去的那里,然而不仅没见到他的人,还差点被困在房间里。他还是顾云升曾对袁梅提起过的朋友。   胡乱想着各种可能性,顾晓野说:“他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袁梅拍拍她的手,说:“这里就交给我,你回家先把你爸留下的资料都看了,除了我和你爸还有琳琳,谁联系你也别搭理。”   顾晓野刚站起来,有位女医生打开急诊室的门从里面出来,她问:“病人家属在吗?”   “我们不是她家属,但急救电话是我们打的。”袁梅走到她面前,“医生,她怎么样?”   “病人情况很糟糕,需要留院观察,你们先帮她交一下费用吧。”说着,她将几张单子递到袁梅面前。   袁梅拿过来一看,花费不小,她蹙下眉,“医生,她醒了吗?”   “醒了,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但说话时间不要太长,她还需要休息。”说完,她双手插进口袋里走开了。   病床上的女人双眼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晓野两人走进去,将门关好来到她身旁。袁梅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那女人只转动眼珠看向她,用暗哑的嗓音说:“你……是谁?”   袁梅并没有将名字告诉给她,而是说起发现她的大体地点,然后问道:“怎么称呼你?还有,你有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   沉默好一阵,她才弄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神情仍然是木木的,她说:“冯豫……我的名字,家……家里的电话是——”   袁梅立刻拿出手机,“你说。”   接电话的是冯豫的母亲,她在电话那端几乎泣不成声,得知地址后连连道谢,说什么请袁梅先不要离开医院,他们全家人都要来感谢她。   “谢谢……”冯豫说。联络上家里人,她的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些,眼睛里有神了。   “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袁梅说,“你看,我也是做母亲的,”她牵起顾晓野的手,“我得预防一下。”   冯豫缓了很久,像是在思索措辞,她说:“千万不要找……不值得托付的……男人。”没再说其他的。   袁梅和顾晓野对视一眼,又对冯豫和善笑笑,简单说几句安慰祝愿的话便走出病房。顾晓野在走出去前深深看了看冯豫。   既然冯豫身处医院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她的家人也会马上赶来,母女俩决定先回家,等商议好再行动。      ☆、第40章   曾听顾云升说过,水离江的密道说它复杂确实是复杂,可要说它简单其实也简单——复杂在它像是座迷宫,拐来拐去各种岔路;简单在它没有什么致命的机关。但活生生饿死在里面也是有可能的。   潘臣和陆成明两人不敢往太深处走,依靠潘臣的记忆,先走到他所知的最远处,再逐步探索,毕竟他们所拥有的食物非常有限,且最近都不曾见到面的顾云升和回家查资料的顾晓野是他们的希望,走得过远,耽误救援时间。   走在漆黑的通道内,陆成明一直捻胡子思索着,突然他开口说道:“他如果想让我们死的话,那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下手。”   “所以,”潘臣说,“不是他另有打算,就是他突然因为什么事情临时改变了主意。”   “没错。”陆成明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般低语:“到底为什么呢?”   “到了。”   一面墙壁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不死路嘛……”陆成明走上前啪啪拍两下墙壁,“此路不通啊,往回走吧。”   然而潘臣却说:“他说这里有个秘密……但是,说要让我自己发现。”想起某次顾云升兴致冲冲地将他带到这里,满口讲着这整座地下迷宫的秘密就在这,但他就不明说。潘臣还为此心痒痒了一段时间。   “……这老小子真是欠收拾!”陆成明恨得直磨牙,他能从潘臣的话中联想到那老小子当时的兴奋状态和欠揍表情。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总比像没头苍蝇似的瞎找来得好些。   回到家中,顾晓野直奔书房而去。袁梅见状摇摇头又不禁笑起来,她换了衣服鞋子,热杯牛奶走进书房,她说:“补充点营养再看,你这么急反而看不进去,容易遗漏重要信息。”   “呼……”顾晓野鼓起脸长长吐出口气,“时间紧任务重啊妈。”   袁梅搬把椅子坐到她身侧,“我帮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快吧?”   顾晓野没有拒绝。喝了牛奶,她将想法说给袁梅听,母女俩立刻忙碌起来。   一个多小时,她们将所有关于水离江的资料整理出来,杂七杂八的共有三十几本,从最古老的时候——盘古死亡,七大镇压地点出现——至现代社会,均有提及。   双手托起下巴,顾晓野呆看着面前厚厚的一叠资料,一字一顿地说:“妈,你说咱俩今天能看完这些吗?”   “今天看不完就明天接着看。”袁梅将面前摆放的一本翻到下一页,目不转睛,她说:“累了就去歇会儿。”   顾晓野高举双手伸懒腰,又是打个哈欠,“再看看吧。”她挠挠额头,愁眉苦脸地伸手将最上面的本子拿过来,她问:“妈,你说为什么苍叔不在家,反而是个奇奇怪怪的女的呢?地址应该没写错啊。”   “……再得到他的消息你先告诉我,”袁梅说,“这里面的事情好像挺复杂的。你爸太久没回家,看人的眼光都不准了。”把人折磨得快死掉,能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我和他见过几次面,”顾晓野单手撑起下巴看向她,“他帮过我们两次,我和他聊天也没感觉出来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会不会是其他人设的圈套?比如,冒充他,让我们误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栽赃陷害什么的。”   袁梅也偏过头来看她,说:“宝啊,我最近听说一个词,‘图样图森破’,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顾晓野撅撅嘴,“这词都过时了。”不说单纯地假冒一个人身份的难度,且说能布置出那样专门针对拥有阴阳能力的阵法,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可是为什么呢……”   苍家的能力不稳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初次见面时苍峰也说过,他不怎么在乎自家所拥有的能力。想着想着,她垂眸瞧见本子上的一行字,“根据能量守恒,业气吞噬阴阳获得能量……”她撇嘴,“能量守恒,怎么还研究……”,啪!她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袁梅问。   “我和潘臣在木凰山上的时候,看见过我爸留给陆叔的东西,”顾晓野蹙眉说着,整个人紧绷起来,“假如一家的能力降低,其他四家的能力可能会有相应的提升。”   袁梅不解,“你们的能力不是越来越弱吗?”   “确实越来越弱,”顾晓野抬手捂住额头,这时才感觉到手心满是汗水,她说,“那是因为用来镇压暗兽所需要的能量在变少,但——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放下手,“妈,我们快点找吧。”   “嗯。”   母女俩急忙翻看起来。也不知失去联络的几人近况如何,她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们所担心的其中两个,在黑暗的通道内啪啪拍着墙壁。潘臣和陆成明已经这样寻找机关半个多小时了,毫无所获。   “呼……累死老子了。”陆成明罢工,一屁股坐到地上,摊开两只手,在微弱的光亮中两只手掌通红。他说:“行啦,你也别拍啦。谁知道那个老不正经的是不是骗你玩。”   潘臣改拍为敲,侧耳细听墙壁发出来的声响,“应该是真的。”   “诶,你上对面敲去,”陆成明抬起手,懒洋洋地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就你那亮,你越跑越远我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   潘臣停下手,记下这侧墙壁拍击到的位置,转身走到另一侧继续工作。   “你手不疼啊?”   “不疼。”   “那我好像拍过了。”陆成明倚靠墙壁躺下,两手撑住脖颈,两腿交叠,他说:“小子,我看你这身子骨不错,要不跟着我学道吧?”他上下打量潘臣,有了收徒弟的兴致。他接着说:“我把我这身武功传给你。”   “我不打算学。”潘臣直接拒绝。   “学好打起来可帅了!”陆成明继续引诱,可惜对方背对他,没见到他此时的神棍模样,夹杂几分仙风道骨和几分老流氓的样子,“真的,以后小姑娘见你都得嗷嗷叫!”   “……不学。”潘臣唇角微弯,差点笑出声来。   “哎呀——”陆成明托着长音,两手胡乱捶击地面,像个玩石头剪刀布输掉后耍赖的小孩子,“我总共就遇到两个,两个啊!一个好苗子说没兴趣,一个根骨还凑合的说不打算学。福生无量天尊呦!”   嘎啦。潘臣左手下的一块墙壁陷下去。   陆成明立即闭上嘴,睁大眼睛左右看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生。等了半晌仍没有反应,他来个鲤鱼打挺,手指点着那块凹陷处大声说道:“我还以为发现新大陆了呢,搞半天,你是个臭子儿!”他又对潘臣说:“小子,你别动,让我好好教训它一顿。”   他撸着袖子往前走,嘎!脚下传来响声,他立时停住,架着胳膊缓缓低头看去,他的右脚踩下一块地砖。   但是……周围还是没有变化。   陆成明抬头看看潘臣,心中冒出个念头:难道跟力度有关?身体略微前倾,将重心移到右脚上。   通道内很安静,仅有两人的呼吸声。   陆成明勾勾脚趾,山羊胡颤两颤,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奶奶个腿儿!你建这么大一迷宫,就是让我们过来踩着玩的?!”后面骂的更加不顺耳,他的鼻孔也随之扩大了一倍有余。   气哼哼抬起左脚往前那么一迈,嘎!   他的左脚也陷了下去,“还跟老子玩——”   轰隆!   他和潘臣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声源处看去,一团黑。潘臣抬起手机照过去——原本封闭的墙面此时打开一半,高度仅到潘臣的胸口。   陆成明伏低身体往里瞧,“你先别动!”   潘臣按在墙上的左手一动没动,“怎么了?”   “里面好像没什么危险。”陆成明直起身,瞟一眼脚下又看看墙壁的凹处,他说:“老顾打开的是这个玩意儿的话……”他蹲下身用视线估算尺寸,两手按住脚踩的位置,旋即向前伸出腿,最后摆出上半身躺在地上,左脚脚跟压住墙壁机关的姿势。“这老小子是在迷宫里打过滚啊。服了!”   潘臣对此是哭笑不得。      ☆、第41章   潘臣和陆成明做好标记,再松开机关,墙壁和地面上的凹陷处恢复原状,而打开门的密室并没有因此关闭。   “我先进去看看,你留在这,”陆成明说,“如果门关上了,你马上打开。”   “还是我进去吧。”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犟呢。”话音未落,陆成明以飞一般的速度冲进密室。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他暗自松口气,朝潘臣摆手,说:“给我来点光。”   潘臣上前几步停在密室外,抬起手机朝里面照去。陆成明的身后有一张圆形石桌,两个石凳,桌上随意放置着几本线装的书籍,边角破损,露出泛黄的书页。他用手指抹了一下桌面,没有灰尘,应是不久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他随手拿起本书,有一指厚,书名为《幼阳郡县图志》。从左往右翻开,密室中太暗,他顺着外面的光翘起书本一角,这才看清是隶书字体,并非印刷而是手写。他眯起眼睛,“太费眼了。”他将书放回桌上,看向潘臣朝前指指。光线往他手指的方向滑去。   光线所到之处是木箱子紧挨着木箱子,没其他物件。陆成明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把箱子打开,密密麻麻的书躺在里面,他接连打开所有,全部都是书籍。他拍去开箱时沾到手上的灰尘,说:“这就一藏书室。”   “把书拿出来看看。”潘臣说。   陆成明拾起两本石桌上的,弯腰从密室内出来,再回头一瞧,密室门没有关闭的迹象。   通过手机所发出来的光芒,他们一页页翻看,竟然发现有顾云升留下的注释。陆成明立即又将石桌上其他书籍都抱出来,全摊到地上,其中一本封面上清晰地写着“传说、秘密以及水离江密道地图”。   心下一喜,陆成明顾不上鄙视顾云升起名的水准,伸手抓起这本书,又轻轻抚平表面,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但最先入眼的内容却不是他最想知道的关于如何离开迷宫的方法,而是从传说写起;最后一页画的歪歪扭扭的草图,两处出口标注明显。   攻略到手,他们反而不急了,一是可以借助地图安全离开,二是如果两个出口幕后之人都知道的话,找到这本书也没什么用。   陆成明席地而坐,拍拍身旁的地面,“坐下坐下,把这个看完了再说。”   潘臣正有此意,举着电量还有50%的手机和他一同看起来。   书中的传说讲的是与迷宫相关的事。实际上迷宫与他们五家人没什么关系,是某一大族耗费巨资和多年的时间建立的,里面藏了大量财宝——包括金银、玉器、书画等,还有在外面几乎绝版的各类古籍——不过多年后,财宝被其后代挥霍殆尽,这里逐渐荒废,最终被黄家人发现,以至其他四家也知道这里。   笔锋一转,又谈及几百年前易阳湖上由一座岛分成九座岛的事。据说苍家因这次的行动导致能力不稳定,具体说来是在岛上无意中得到一本书,其内容为如何梳理自身的阴阳平衡,以及如何强夺他人的能力。   看到这里两人都愣住了,潘臣抬头看向陆成明,说:“你还有感觉吗?”   “……我试试。”陆成明闭上双眼仔细感知周围的阴阳气团,良久,他睁开眼睛,吁出口气,说:“能力还在,但不如从前了。”   按照书中所写,被夺去能力的人的外貌特征为双眼乌青肿胀,陆成明的眼睛此时还未正常,分明在昏迷时被人下过手。自从清醒过来,他一直急于寻找出去的路径,没留意过自己身体的变化,所以才刚感觉出不同来。   陆成明咬牙切齿:“这人是疯了!”   潘臣没接话,继续看书中后文。   一大段水离江迷宫的注意事项后面,字体陡然增大,较前文一倍有余:他最后的目的应该是使用五大神器再次增强能力,必定会去荆山,我希望你(们)能及时赶到。   “走吧。”潘臣说。   两人根据书上所绘的地图往另一处出口走去。   水离江景色怡人,这会儿天空晴朗,没有一朵云,但却不那么燥热,小路旁的高大树木遮挡住照射下来的炽热阳光,在地上形成点点光斑。   顾晓野在前面疾走,袁梅用纸巾擦着自鼻头上冒出的汗珠,勉强跟在她身后。   忽然,绿草间一反射着光的小点吸引了顾晓野的注意,她转头看过去——那是一艘拇指大小的小船,以某种半透明的纸叠成。她弯腰将小船捡起来。   “前面有垃圾桶。”袁梅说。   “嗯。”顾晓野下意识应声,从背包中拿出颗润喉糖,那糖纸和小船的材料一模一样。她说:“妈,也许他们就在这附近。”   四下里看看,袁梅说出她的判断:“这周围藏不下人,先去入口看看。”   经过几个小时的翻找,她们终于从几十本资料中寻到水离江密道的叙述,便立马赶过来。失去和顾云升、潘臣等人的联系,不得不抓紧时间。   顾晓野将小船攥在掌心内,与袁梅再次出发。然而当她们好不容易找到入口时,那入口却无法打开,顾晓野试过不下十次。母女俩个又赶往另一个出口。   走在半路上,远处急急走来两人。母女俩齐齐停下脚步,顾晓野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松,她高举两手大力挥动着,高声喊道:“我们在这!”   潘臣二人脸上露出笑容,迎面走过来。   “怎么样,伤到没有?”袁梅从顾晓野背着的包中拿出两瓶水递过去,“快喝点水。”   陆成明见到水整个人都精神了,一把拿过来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先前同命相怜的小子“抠”得很,在地下是吃不好也喝不好。   “谢谢。”潘臣接过矿泉水,没有喝,而是塞进双肩包侧兜。他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有一大堆的话想说、想问,可又不知从哪里说起,顾晓野憋出来四个字:“没事就好……”   潘臣对她笑笑,对袁梅介绍道:“阿姨,这位是陆成明陆真人——”   “啊——”半瓶水下肚,人一动起来胃里咣当咣当的,陆成明捂着饱胀的肚子,说:“诶,你是老顾的媳妇吧?我在他钱包里看过你照片。还别说,你本人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谢谢,”袁梅面露微笑,“最近的一家餐馆还不错,我们先到那歇歇吧。”   潘臣的样子和平常没太大区别,也就衣服上有几处蹭了灰。而陆成明就凄惨多了,不仅道袍凌乱、破几道口子,头发都快披散下来了,眼睛也肿得异常。与其在这荒郊野外的聊,不如找个舒服的地方边吃边谈。   走在前去餐馆的路上,袁梅问:“陆真人,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成明连连摆手,砸吧两下嘴,说:“弟妹呀,我听说你做菜是一绝,我这次下山来有没有尝尝你做的饭菜的荣幸啊?”   “当然可以。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这个嘛,让我好好想想……”   他们两人聊着,对于水离江等一系列的事只字未提。另外两个并排走在他们背后不远处:潘臣目光直视前方;顾晓野看着脚下的路,有时会偷瞄旁边的人两眼。   “呃……你应该没受伤,是吧?”顾晓野看着地面说道。   “没有。”潘臣压低声音说:“我还好,至少比陆真人强。”   顾晓野笑了,抬眼看见陆成明头顶上的发包像个营养不良的仙人球,刺都是弯的,她抬手挡在嘴边,轻声说:“确实比你惨多了。你看他那双眼睛——好吧,现在看不见,肿得比我刚引导完能力还厉害。”她用手肘顶他一下,“不会是你揍的吧?”   “怎么可能呢。”   顾晓野斜过眼睛上下一扫,“我也觉得不可能,他可是会武术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偷袭的?”   “没有,”潘臣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肯定不是啊!”她急忙出声否认,收回笑容,说起话来一本正经,“你呀,在我眼里就是个闷葫芦,还是个成精的扑克牌。”   “……总之就不是人类?”   顾晓野说:“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准。你放心,”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潘臣笑起来,反问她:“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顾晓野回给他爽朗的笑。      ☆、第42章   在一家中餐馆包间内,面对一桌子的菜,除去袁梅,其他三人都狼吞虎咽地吃着,盘中的菜肴迅速见底。为每人倒碗汤,袁梅安稳坐下,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口气,缓缓喝着。   这时,顾晓野也吃完了,她放下筷子,双手捧起碗,一仰脖子全部灌下肚。用纸巾擦拭下嘴角,她放下碗,舒舒服服靠上椅背,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扔到床上。   直到另外两人也吃饱喝足,她说:“你们是不是被困在水离江的密道里了,怎么出来的?”   不等潘臣回答,陆成明抹下嘴,说:“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出来。那什么,反正我也下山了,索性多玩玩再回去。嘿嘿,老道我可没啥钱,你们接济一下吧。”   话题一下拐偏了。   “好,休息够了就去家里坐坐。”袁梅笑着说。这事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商量过,没什么问题。   “你们见到我爸和苍峰没有?”顾晓野问。   “没有。”陆成明捻着胡子连连摆手,对袁梅说:“弟妹啊,你说你手艺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咱结个善缘啊。”   “可以啊。”袁梅微笑点头。   顾晓野张张嘴正打算再次把话题扯回来,不料陆成明瞄她一眼,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咱就这么说定了。”   坐在他身旁的潘臣握着玻璃杯,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你对我道——”   “陆真人!”顾晓野蹙着眉插嘴说道:“您能不能不要转移话题,有什么不能说的?房间里又没有别人。”   陆成明一时语塞,潘臣把话接过来:“是没什么不能说。”他看一眼陆成明,面向顾晓野说,“一会儿我要去荆山看看,也许那里有线索。你们先回去休息。”   “对,你们先回家,跋山涉水的事有我们呢。”陆成明附和道。   潘臣说:“真人,你也不用去了。”   听到这话,陆成明瞬间换副面孔,横鼻子竖眼,正要发火,就听袁梅说:“一起吧,这样也安全点。否则你们又出了什么事,我们只能干着急。”她抬起手来做出下压的动作,“听我说完。我也看出来了,危险性肯定是有的,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针对的是你们,对我的关注肯定很小。这是我的优势。”   她拍拍顾晓野的肩膀,接着说:“她的威胁性也不大,其实也算种优势。”然后她将之前遇到冯豫的事大概讲了讲,“我估计他人手不够或者暂时因为什么事脱不开身,否则不会只用阵法。”她是看不见也感受不到阵法,但顾晓野后来对她粗略解释过当时不能行动的原因。   顾晓野双手竖起大拇指,“老妈,佩服!”   袁梅对她笑笑,轻捏下她的脸,接着说:“就这么定了。”   “弟妹呀,”陆成明胡乱挠着头发,头顶的发包更松散了,“你这胆子也是够大的。”   见几人同去似乎已成定局,潘臣和陆成明也不再坚持己见,并将从密道中所看见的内容告诉给顾晓野与袁梅。随后共同赶往荆山。   荆山还是老样子。山脚下的猴子们依然过着有规律的猴生,游客们换过无数批,但大多数的选择还是逗猴子、拍照片、爬山看景……   顾晓野四人穿过人群,最终来到荆山谜窟附近。   袁梅走在最后面,当潘臣顺利打开通往地下密室的机关,她说:“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妈,你要回去了?”   “当然不是,我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那好吧,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顾晓野说。想起上次去苍峰家发生的事,她选择同意袁梅的决定。   等顾晓野三人进入密道,入口关闭,袁梅环顾一周,找个信号稍强且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顺着没有任何分岔路的暗道走着,逐渐有声音传来,越来越清晰——   “我嘴都快说干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的嘴早就说干了,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顾晓野立即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刚差点叫出声来,双眼睁得老大。听到的第二个人的声音她很熟悉,从她出生以来听过无数次,那是顾云升的声音。   走在她前面的两人对视一眼,旋即轻手轻脚继续往里走。   “我和他都承诺过,提升能力也有你的份,这有什么不好?”密室中四个角落分别放置着一盏照明灯,最里处有两个大个行李箱,一副睡袋,乱七八糟的剩余食物和酒瓶子,中央有两个人,正在说话的年轻男人蹲在地上,手指间夹着根燃烧过半的香烟。   顾云升被人捆住手脚躺在地上,衣衫凌乱,满头满脸的灰,丢了只鞋子,露出满是老茧、脚趾甲缝有黑泥的黑糊糊的脚。他精神头还算足,眼睛有神,但嘴唇干裂,他说:“没什么不好,但是我不喜欢啊。”   “……行啊,”男人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将香烟凑到他的眼前,“看看是你他妈的眼珠子硬,还是我的烟硬!”   顾云升笑了,双眼眯起来,“说实在的这俩都不怎么硬。呵呵,你不敢,我眼睛毁了你们的事可就做不成了。”   一撮烟灰掉落。男人抓领口的手紧了紧,把他抬起来,发红的烟头距离他的右眼仅有一寸。“我他妈废你一只眼!”   “小黄啊,”顾云升紧闭右眼,一方面是烟熏的另一方面那烟头确实烫人,他说,“你分得清左右吧?要烫的话你得烫我右眼,这是左眼。”   小黄一愣,香烟的一端被捏得变了形,“你他妈才分不清左右!”   “别激动别激动,万一不小心烫到你自己可就不好了。”顾云升努力向后仰脖子,咧着嘴说:“你瞧你,喷我一脸,刚才还说嘴干,你这一点都不干。”   “你他妈——”   烟头直奔顾云升的右眼。   “看脚!”   “啊!”小黄惨叫着飞了起来,嘭地撞在墙上,顺着墙壁滑落地面,捂着流出鼻血的脸,疼得哼哼着蜷缩成一团。   陆成明用脚撵灭香烟,又抬起脚来用手掸掸鞋面,“现在的人都不禁踹啊。”   潘臣将顾云升扶起来,转到他身后为他解绳索。   “你怎么来了,回家去!”顾云升大喝,嬉皮笑脸的模样消失无踪。   “嘿嘿,爸。”顾晓野傻笑着凑过来蹲下,去给他解捆在脚腕上的绳索。   “用不着你管,你给我回家去!”在她碰到绳子前,顾云升收回腿再次命令道。   “我就不回去。”顾晓野的态度也很强硬。   其他人插不上话。   “我是为你好,”双手恢复自由,顾云升自己去解脚腕上的,他说,“这里太危险了。你没看见我都成这样了么。小潘,你送她回去。”   这话正合潘臣想法。他站起身走到顾晓野面前,“走吧。”   “我就不走!”她推开他,直视顾云升,说:“我不怕危险,再说现在我们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   顾云升扔开绳子站起,揉着被勒得发紫的手腕,“有时候人多并不代表力量大。宝啊,听老爸的话,乖乖回家找你妈去。”   顾晓野抓抓头发,说:“其实,我——”   “还敢偷袭!”   啪!   “哎呦!”小黄再次被陆成明一脚踢飞,这次力度不小,直接被踢晕过去了,口鼻流血。地上多了两颗带血的牙齿。   “这小子太嫩,明知道打不过还来偷袭。”陆成明走到小黄面前查看一番,确认没伤到他性命后,他说:“你们先别吵了,办正事要紧。”将两个行李箱拉过来,打开,四样看上去相当古老的物件展示在他们眼前:一把锤子,一面盾牌,一面铜镜,还有个石碗。   他拿起那面镜子轻轻擦了擦,揣进怀里,“我的小宝贝儿呦。”   “这就是神器?”顾晓野问道。她有些难以相信,这几样东西完全看不出“神”来,制作粗糙,还不如一些影视剧中的道具精致。锤子是石头和木棍组成的,盾是藤条编的,碗就是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挖出个凹坑,最好的镜子被陆成明收起来没来得及细看。   “你别看它们不显眼,其实很厉害。”陆成明捻着胡子说道:“盘古那时候能做出来这个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弄得金光灿灿,镶一堆贵的要死的宝石?就算材料够,他也没那个审美啊。”   “……有道理。”顾晓野点点头。   顾云升俯身将行李箱合上,说:“先离开这。他越来越不好对付,可能连你们能进来都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潘臣接过行李箱。   “不是吧……”几人往密室外走,顾晓野说:“他不是能力不稳定吗?”   顾云升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陆成明:“你的眼睛弄成这样是不是因为被他抢了能力?”   “是吧。”他不大想承认,眼神朝前面飘去,有点在老兄弟面前丢脸了。   “唉……”顾云升叹口气,“都怪我啊!”      ☆、第43章   顾晓野几人说话间走出暗道,却被眼前所见惊住了。   “妈!”顾晓野不禁放声大叫。   “你放开她!”顾云升怒喝。   原本等在密室外的袁梅被苍峰挟持,脖子上架了把水果刀。她本想藏起来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自认为藏得隐蔽,不料竟然被发现了。   苍峰说:“你们都进去!”   “你把人放了,”陆成明说,“抓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他刚上前两步,就被站在他身侧的顾云升拦住。   “你们都进去!”苍峰再次说道。   “你别伤她。”顾云升咬着牙转身往回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入暗道。   苍峰推搡袁梅,“走!”   最后所有人回到密室,灯还亮着,小黄躺在地上仍处于昏迷中。苍峰让顾晓野几人靠墙站着,中间隔出大约一尺的缝隙。他逼袁梅也靠上墙壁,用手中的刀指着她的脖子,伸腿去踢小黄,“醒醒。”   小黄摇晃两下,没睁开眼。   陆成明笑起来:“别叫啦,两个小时之内他醒不过来。”他抬手捻胡子,“我劝你快点把人放了,咱也就不追究了。”   苍峰没接话,而是对顾云升问道:“老顾,你们家的神器在哪?”   “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不如你让我直接回去拿,怎么样?”顾云升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脸上露出笑容,嬉皮笑脸的。   “用不着。”苍峰回绝,想了想,他改变主意,说:“你把聚气阵给我布出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顾云升迈出一步,问他:“布在哪?”   “中央。你先把神器都拿出来。”   “好。”顾云升应道,打开行李箱把三件神器随意放到地上,一脚将箱子踢远,地面上滑出条轨道。   “老陆,交出来吧。”   陆成明气哼哼吹下胡子,从道袍中拿出镜子放到地上。   苍峰转了下眼珠,神色微变,皱眉催促道:“抓紧时间!”   顾云升手下一顿,笑着看向他,“想快也快不了,这个原始聚气阵复杂得要死,稍微快一点就容易出错。”   “我来帮你!”陆成明走出两步。   “回去!”苍峰大喝,手下一划,自袁梅耳边疏懒垂着的一缕长发飘落。   “行行行,你别激动。”陆成明赶忙向后退,连连摆手。乱中取胜的方法宣告失败。   顾云升蹲下身按照正常速度制作阵法,不紧不慢,使用从左眼中抽出来的阳气团摆出阵型,逐渐将四神器联系起来。在整个过程中,他连头都没抬,像是在他眼中仅有面前的阵法,其他人和物都消失了似的。   紧绷着后背,顾晓野靠在微凉的墙上,两只手抓着裤子,只觉这辈子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缓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内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不是特别快,但是很重,快把她压弯了。   她看向袁梅,她也正看着她,眼中没有焦虑,还跟平常一样的温柔。手蹭蹭裤子擦去汗水,她又看向密室内唯一忙碌着的顾云升。他闭着双眼,但好像能看清周围的一切,阳气团在他的指挥下行动,没有一丝停顿。   她不敢乱动,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脑中冒出个钟表来,秒针咔嗒咔嗒转动,她不由得咽下口口水。   “快点!”苍峰突然大声喊道。   她吓得一哆嗦,看向袁梅,那把水果刀距离其脖子似乎还不足一寸。她脸上的汗滑至嘴唇,下意识舔进去,又咸又苦。   也不知过去多久,顾云升敲打着后腰站起身,“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哎呦呦”几声叫,小黄睁开双眼。脑子发蒙,他僵硬地晃晃,又立即止住,用手捂着腮帮子吐出两口带血的痰。“他妈的!”   顾晓野心中一凉:完蛋了……   “你过来。”苍峰说。   “他妈的哪个杂碎敢指挥老子!”小黄腾地立起来,没站稳打个晃,他扶住墙回过身一看是苍峰,立马挂上笑容,“您回来啦。”   “帮我看着她。”苍峰说。   “是!”小黄接过刀子抵在袁梅的肩膀上,刹那间有血冒出来。   袁梅看了一眼,没吭声。   “你往后退!”苍峰对顾云升说。   顾云升走到顾晓野身旁靠墙而站,小声说:“别怕。”   “嗯。”   苍峰靠近阵法,曾经平静祥和的眼睛此时满是贪欲,深呼吸,他迈步走进阵法,盘膝坐好,打开双臂置于身体两侧。不消片刻,四件神器颤抖,敲击地面发出咣咣当当的声响。   “爸,”顾晓野不敢乱动,盯着阵法中苍峰,用气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他弄完我们都会挂了吧?”   顾云升用气声回答:“放心,你看着吧。”他瞟她一眼,“等回家再收拾你。你没事干去找钱琳琳玩,跑这来干嘛。”   “爸,是不是少一件神器就没有提升能力的效果啦?”   “聊什么聊!都给我闭嘴!”小黄冲着这边喊。   阵法中的苍峰闭上了眼睛,从他的眉心处有阳气团钻出来,它们跟随着顾云升的阳气团跑,一一穿过四件神器,每转一周就变得粗壮一分,运行速度也加快一分。他全身都在冒汗,胸口和背部的衣服都被浸湿了。   “爸,我们就这样干看着吗?”顾晓野问。   “再等会儿。”顾云升对另一边的陆成明说:“等我信号,就看你的了。”   “瞧好吧。”陆成明相当自信。   苍峰的阳气团的速度大大超过顾云升的,达到与外间飞速运动的阴阳二气一样,不用其他阳气团引路,可以自行在阵法内运转。神器越发躁动。   听动静,顾晓野觉得那些神器快碎掉了。   不过神器要比她想象的结实,虽然震动幅度变大,频率也在增加,可连一丝裂纹都没有。苍峰平举的双臂开始抖动,眉心拧成个结,脸色发白。   顾晓野问:“他不会快死了吧?”   “死不了。”顾云升说。   “爸,你做手脚了?你好阴险啊。”   “哪凉快哪待着去,你爸我能是那种人嘛。”   “反正说你不阴险我是不信的。”陆成明插嘴说道。   站在一边的潘臣在心中苦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三个怎么还有心思聊这些没用的。心也太大了。   收回体内的阳气团,苍峰睁开双眼,摸了摸额头,他笑了,“老顾,托你的福,我成功了。”   “呵呵,恭喜恭喜。”顾云升笑着说。   “我呢?”小黄问。   苍峰说:“你进入阵法。”换回他挟持袁梅。   小黄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双臂,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阵法内部没有丝毫变化。他回过头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苍峰也正奇怪着,看向顾云升,他说:“老顾,你解释一下吧。”手中的刀逼近袁梅的脖子。   “哦,我忘了告诉你,”顾云升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阵法不能连续使用,怎么也要过一天时间才能再用。我能把阳气团收回来了吧?”   小黄一骨碌站起身,挥拳头正想揍他,却听苍峰突然说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谁啊?”他问。   “警察。”   “谁他妈报的警?!”小黄大吼。   苍峰一把推开袁梅,快步往外走。小黄也反应过来这会儿不是追究的时候,将四件神器一股脑抱进怀里追了上去。不等陆成明施展身手,俩人跑没影了。   “妈……”顾晓野扑到袁梅身前,用力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袁梅摸着她的头安慰,抬起头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顾云升眼尖,走近了一下子看到她肩膀上的血,“先去医院。”   “没事,就破了点皮。”   “妈,你受伤了?”顾晓野从她怀中出来,从头到脚一顿打量,最后看到肩膀处微干的一滴血渍,泪涌得更多了,“我们去医院。”拽着袁梅往密室外走。   “好。”袁梅拍她手,说:“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潘臣没能看清伤口到底什么样,于是从背包中拿出卷纱布递过去,“先包扎吧。”   陆成明在一旁看得直乐,再见到顾云升真的拿纱布去缠袁梅的小伤口,他顿时笑出声来:“你们可逗死我了。这叫什么?秀恩爱吗?哈哈哈……”   转念间收回阳气团,顾云升斜眼睛瞪他。他马上闭嘴。   也不知外面情况怎么样,他们一同朝外走,没听见什么警笛声,也没见苍峰两人回来。当打开机关全部走出去后,才远远看见有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朝这边走来。   见这边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个似乞丐打扮的道士,一位警察走过来询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顾云升叹口气,谎话说得顺溜:“我家孩子跑这来玩结果把自己玩丢了,这不,”他指指陆成明,“我们请道长算一下她在哪,正好给找着了。”   警察皱眉扫了一圈——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女生,挽着模样跟她有三分相似的女人的胳膊,脸上的泪还没干;双肩包男面无表情站得笔直;老道顶着鸡窝头正捻着胡子傻笑;刚说话的这人似乎不怎么正经,脚上还丢了只鞋。   “我这一着急把鞋跑丢一只。”弯弯脚趾,顾云升说道。   倒不像是犯罪份子。警察说:“出门在外的注意安全,这人丢了24小时得报警,哪能找道士呢。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顾云升说。   除去潘臣,其他人都在点头。   警察直盯着他,问:“我说的对不对?”   潘臣说:“嗯。”   “行了,赶快回家去洗洗,瞧你们弄的这一身土——”   “老张,你那怎么了?”另一个警察喊道。   “没什么,我们接着找我们的。”他回过头来,说:“行了,快回去吧。”      ☆、第44章(大结局)   潘臣独自回家了。陆成明跟着顾晓野一家三口回到位于古文化街旁的家,洗过热水澡,再吃顿从外面带回来的饭菜,他跑进房间呼呼大睡,这几天真的是快把他累坏了。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最终也没去什么大医院,一条创可贴解决问题。袁梅伸手挠了挠创可贴,那里有些发痒,她问顾云升:“你是还要出去吗?”   “嗯,”他点头,“这事还没完啊。说实话,他成了现在这样我得负责任。”   “为什么啊?”顾晓野问。   “说来话长啊……”   顾云升是不想让顾晓野继续开什么顾家小店的,干这行有弊病,它不知道能干到什么时候,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准,碰到像苍峰这样的,她不一定能对付。或者说他不想让顾家再接触这行。   所以自从认识了苍峰,那时他还没深入了解其人,便共同研究阴阳,关于起源,进程,发展,衰落,以及彻底消失。家里的那堆资料有一多半是他们一起研究得出的结论。他基本不藏私,荆山那里适合提升能力是他说的,怎样抽出体内的阳气团是他教的,怎样布置各种聚气阵法是他琢磨出来的……   苍峰也向顾云升分享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他说祖上传下来本书,有对镇压暗兽的猜想:临时破坏掉日月祠内的阴阳平衡,激起五件神器的灵性,再用神器攻击就能消灭暗兽。   顾云升想试一试,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顾晓野离开家和潘臣到各地去恢复阴阳平衡。破坏阴阳平衡对他来说很容易,他也不敢闹得太大,总之在两个月之内恢复就没关系。但他无意中发现,在他做完手脚之后,苍峰又偷偷加了料,比如多了业气爆炸、墓穴机关的改变。   苍峰对他解释,说是提醒潘臣和黄家,最好等他出现后再动手修复阴阳。他觉得完全可以把做这件事的目的告诉给他们,但苍峰说黄家未必肯冒这个险。顾云升察觉出不对,说最好先暂停行动,可苍峰不愿意,两人就此分开行动。   然后顾云升登上木凰山,找陆成明喝闷酒去了。这段时间还给袁梅打过一次电话。再后来,这俩人想再加个伴,就跑去找黄守成,从他那里得知顾晓野和潘臣、苍峰之间的事。他花费一晚上的时间思索,给陆成明留下个小本子,就跑去水离江阻止苍峰了。   没想到的是,苍峰以阴阳能力诱惑了负责管理水离江的小黄,把毫无准备匆忙赶去的他抓起来,随后并带到荆山。这时他才知道,苍峰口中所说的能力不稳定的问题,其实早就有应对的方法,是在几百年前的易阳湖得来的,而也是在那次事故中苍家能力出现问题。至于苍家得到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其实陆成明被吸走的一部分能力被转移到小黄身上,毕竟血脉不同,吸取的量大不起来,小黄本也想抢顾云升的,让苍峰以顾云升还有其他用处为由阻止。   “其实我也留了几手。”顾云升笑起来。   顾晓野边想着边说道:“水离江里面留下的书,墓穴棺材上的留字……还有什么?”   “你以为警察去的那么巧啊?”   “爸,”顾晓野眨眨眼,“你被捆成粽子是怎么报警的?教教我。”   “你当我是土行孙呢?傻呀你!”顾云升啪啪拍她额头,他说:“你以为黄家是摆设啊?”   “……那这一手不是你留的。”顾晓野推开他的手,撅着嘴说。   “我这叫有大局观,懂不懂,大局。”   “不懂。”顾晓野把脸扭到另一边去,不再看他。   袁梅瞧得直乐。   顾云升清清嗓子,接着说:“还有,其实那个原始阵法很有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晓野问。   “它有时效性。也就是说,过不了多长时间他提升的能力就会恢复原状。”   顾晓野说:“折腾半天,他等于是什么也没得到。”   “你以后放假就给我在家待着,哪也别去了。你说说你,我就让你看个店,你怎么就有胆子接单呢。还瞒着我把右眼引导了,你是不是要疯?”顾云升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   顾晓野笑着说:“那没办法,他们又找不着你,谁让我那么善良不忍心看黄先生为难呢。”   顾云升又要上手拍她额头,被她躲开了。“你能不能让我和你妈省点心,啊?刚才多危险,把你妈都牵扯进去了,”他学她的样子撅起嘴,“还谁让我那么善良,”他板起脸,“你善良个屁!你妈都受伤了!”   顾晓野没话了。   袁梅拿起水杯喝口水,又放回桌上,说:“我让她去的,你别说她了。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吧。”袁梅回忆起之前顾晓野捂着红肿的眼睛回来的样子,她说:“她对自己狠得下心,我们还拦什么呢。”   夫妻俩双双叹气。   为缓解气氛,顾晓野站起身打开电视机,“嘿嘿,我们看会儿电视吧。”   她随意调到地方台,恰好在播放新闻,正想换成娱乐节目,但屏幕中出现的身影让她取消了换台的打算——苍峰和小黄两人在几位警察中间,朝不远处的警车走去。   电视里的女记者说:“我市最近破获盗窃文物团伙,其中一人涉嫌非法拘禁……”   顾晓野说:“得关个几年了吧……爸,神器怎么办?”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顾云升伸个懒腰,往卧室走去,“管他呢。”   陆成明在顾家留了足足一个星期,几乎吃遍袁梅所能做出的各种美食,马路另一侧的古文化街也逛个遍,带着满足回木凰山,走之前他说,以后闲着没事干还要来他们家做客。   黄家人近日没再传来七大镇压地点的消息,好像一切回归平静。在袁梅的劝说下,顾云升勉强同意顾晓野的选择,在顾家小店里无聊待三天后,他做起甩手掌柜,让顾晓野去继续看店,他在家里和袁梅一起研究起股票,其中的乐趣也是不小。   呆坐在店里,顾晓野双手托下巴,望着门口出神,也不知客人什么时候才会上门。顾云升说,面对黄家人不能怯场,不能低声下气,不能态度过好,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打电话来叫上门\服务的不去,必须亲自来请才可以答应。   又是过去三天,自从那件事至回到家为止,已经有十三天。顾晓野用手指戳着手机屏幕,一个绿色的小圆圈跟随着她的手指在日历数字上跳动。   “唉……”她叹口气。   钱琳琳最近在赶稿,忙得很,没有急事打扰不得。她关掉聊天软件,越发觉得无聊。点开手机通讯录,她用手指上上下下滑动,联系人姓名飞速掠过去又跑回来。她抬起手,屏幕中的页面停住——a爸,a家,a琳琳,a妈,a潘臣。   她点开“a潘臣”,看着那行数字,深呼吸,点下绿色的电话按钮。   响了两声,“喂。”   “是潘臣吧?”顾晓野问。   “是我。”   她问:“你最近干什么呢?忙吗?”   “没干什么。有事吗?”   “……没事。”   两人都陷入沉默。半晌,潘臣说:“你干什么呢?”   “在看店……”   “哦。”   “潘臣。”   “嗯?”   “我想问你……”   “你说。”   “很多很多天了,你给我答复啊。”顾晓野拿着手机的那条手臂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扣着柜台的边。本来东西就不新,边早就掉漆了,哪里经得住她用手指去扣,都快掉木头渣了。   潘臣问:“什么答复?”   “……你居然还问我!”一股火气腾地冒出来,她说:“你快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也不喜欢你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就当她想挂掉电话时,他说:“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啊?”   “你在看店?店的地址告诉我。”潘臣说。   她把地址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说:“你等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要来找我了?这句话在她脑子里重复很多遍,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几个小时过后。叮铃。挂在店门上方的小铃铛响了一声。   她抬头看去,门开了,有个人走进来,手里仅拿着手机,他把门关上,走到她面前,说:“我来了。”   顾晓野呆愣愣看他,没说话。   潘臣笑了,“我来你不高兴?”   “不是。”   “那就好。”他说:“跟我去个地方。”   “哪啊?哪的阴阳出问题了?”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说。   潘臣是开车来的,他载上顾晓野,最后带她来到一间空荡荡的房间——窗帘拉着,黑黑的。   关上门,哗啦!他将所有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房间内有一架白色钢琴。   他调整下情绪,坐到钢琴前弹了起来。   顾晓野一时看呆了,微张着嘴目不转睛。他闭着眼睛,睫毛浓密,唇角弯弯。至于他弹的什么曲子,她全没听进去。   一曲完毕,他偏过头来笑了笑,又弹了一首。叮叮咚咚的前奏,他唱起来:“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只是笑。   她回过神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我懂了。”   潘臣牵起她的双手,望一眼她身后墙壁上挂着的表,问:“你饿了吗?”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饿。你做给我吃吧。”   “好。”他也跟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晓野:喂,你喜欢我哪里啊?   潘臣:……一定要说吗?   顾晓野:一定。   潘臣:你喜欢吃猪肉。   顾晓野:啊?   潘臣:不是在我脸上盖过猪肉戳吗? —————— 故事讲完,开始修文。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